“書生熄了燈,預備睡下。門外卻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這個點誰會來呢?他起夜披著衣到門前問何人,可這門外卻無人應答,打開門也沒有人影在。書生只以為是有人捉弄,憤憤合上門回去休息……”
說書人聲情并茂地講著故事,樓上樓下的聽眾都聚精會神地聽著,小二送來了茶點,師明月正覺得口干舌燥,趕忙倒了杯茶水潤喉,一轉頭看到傅月理面露驚惶,臉色蒼白,她不由覺得好笑,這故事有這么嚇人嗎?
“敲門聲不見了,書生卻睡得并不安穩,迷迷糊糊的,那屋頂大概又漏水了,落下來水滴在他臉上。水滴卻不是冷的,而是溫熱的,只是書生夜讀太累了,竟沒有醒來。他不過是用手隨意一抹臉,第二日清晨當他睜開眼睛,發現他的手和臉上竟滿是干涸的血跡!”
說書人講到這里,全場的人都靜默了,個個駭得面如土色。
師明月看了只想笑,看傅月理害怕,她就倒了杯熱茶遞給他:“喝杯水。”
傅月理臉白如紙,勉強點頭道:“好。”
師明月又是驚奇又是不解:“你既然害怕,為何還這么喜歡聽?”
這會兒說書人去短暫休息,因此二人才可以聊天。傅月理喝了口水,回答:“這就像是吃辣,吃時會覺得辣得無法忍受,可是下次還會想吃。”
哦,師明月現在明白了,就是喜歡刺激。
說書人沒多久便回來了,繼續講:“書生以為是屋頂死了只動物,是以鮮血就從縫隙漏了下來。他上屋頂一看,屋頂干干凈凈。他這人不信鬼神,就覺得肯定是自己上火流了鼻血,半夜迷糊,抹了一臉。可是呢,當夜……”
“住口!”這時寶蘊樓門口傳來一聲大喝,打斷了說書人的講話。
眾賓客紛紛朝門口看去,只見一隊官兵整齊地走進了樓內。那為首的人是師明月眼熟的,一個是他爹手下的京兆府少尹秦錚,另一個竟是早晨在皇宮遇到的二皇子傅白珩。
方才喊住口的是秦錚,他人如其名,剛正不阿,只是人未免有些死板,或者說認死理。
寶蘊樓的掌柜一見京兆府的人來了,立刻諂媚地笑著迎上去:“二殿下,秦少尹。”
秦錚連看他一眼都不看,手一指說書人嚴肅道:“上面如今下了令,往后昭國境內的酒樓茶館不許再講鬼神精怪的故事!亦不許聚集討論這些,不許妖言惑眾,淆亂人心!違者重罰!”
什么?師明月大驚,不許講這個,豈不是連寫也不能寫了?寶蘊樓的賓客都一片嘩然,從前都好好的,為何現在就突然下令禁止了呢?
秦錚一拍桌子,大家便又安靜下來,只聽他繼續道:“好了,劉掌柜,還有那說書人,跟我們去一趟京兆府。”
這話一出,掌柜慌了:“秦少尹,既然條令是新出的,法不溯及既往,為何我們還要去官府?”
這時傅白珩便笑呵呵道:“掌柜不必擔心,去官府不是治你們的罪,只不過是簽張保證書而已。”
保證書,師明月真是搞不懂現在的情況了,她爹明知她在寫志怪小說,也知道寶蘊樓的說書人常講魑魅魍魎集,怎么還會通過這個狗屁不通的條令?
那說書人和掌柜便跟著秦錚出門,官兵一走,方才還安安靜靜的寶蘊樓立刻就沸騰了。
“咱們走吧。”師明月現在只想趕快去官府找她爹問一問。
傅月理一點頭,還未反應過來,師明月就拉住了他的手往樓下沖。
“你是要去官府找師大人嗎?”傅月理急忙問。
師明月也急,今天的事太突然,她道:“是,我得問清楚怎么回事,你待會兒就讓下人送你回府吧。”
傅月理卻認真道:“不,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知道為什么突然禁止。”
二人一走出門,發現官兵居然還沒有離開,秦錚和傅白珩圍在一個小書攤前。
小書攤也會賣鬼怪的書籍,果然現在是全面禁止了。師明月拉著傅月理上前,其他官兵都見過師明月,并沒有攔他們,還跟她打招呼:“師小姐。”
秦錚聽聲連忙轉過了頭,那一刻他瞧見師明月身旁的傅月理,白瞳華服,他的目光落在了二人相握的手上,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出自己的語氣有多酸澀:“師小姐,大殿下,怎么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