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最近出了一件大事,皇帝做主把京兆尹家的獨女指給了大皇子。
說起這大皇子,人都要先嘆上幾口氣。只因這大皇子命運頗為凄慘,他本為敬敏皇后所出,嫡長子的身份。一出生就坐穩了太子之位,然而不幸的是出生沒多久,一睜眼就被發現了不對勁兒。正常人的眼瞳都是深色的,而他卻有一雙白瞳。
一個小嬰兒有一雙白瞳,看起來難免嚇人。宮里頭于是開始傳起了流言蜚語,什么皇后不詳才生出妖邪等等。那時皇帝與皇后壓根就沒心情管這些風言風語,因為他們又發現了一件更為嚴重的事。那就是大皇子看不見東西,對光毫無反應。說直白點兒,他先天性失明,是個盲人。
于是皇帝遍尋天下名醫為兒子治眼睛,一直到大皇子八歲,皇后終于因為憂思過度加疾病纏身而香消玉殞了。皇帝也郁郁寡歡了一陣,大臣們都勸還有其他皇子呢,陛下你要保重身體,為江山社稷著想。皇帝也就放棄了,怕觸景傷情,就把大皇子送去皇后故鄉凌州由大皇子的外公外婆照看。
直至大皇子十六歲才被想念兒子的皇帝接回上京,彼時大皇子已長成了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只是體弱多病。待他年滿十八,皇帝賜凌州封他為凌王,又為其指婚。
大皇子的成婚對象,也就是京兆尹師遠山的獨女師明月,在上京一眾官家貴族小姐里顯得平平無奇,沒什么讓人記憶的特別點。畢竟其他的小姐都各有顯眼的才藝,例如琴棋書畫,或是詩詞歌賦。所以這一樁婚姻也讓眾人議論紛紛,其他小姐太優秀,配大皇子委屈。而京兆尹不是什么大官,師明月本也只能嫁個官家公子,現如今能嫁進皇家也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
賜婚的命令一傳到師家,無論是師明月的父母還是府中的下人們都唉聲嘆氣,為她不值。
她的侍女茵茵更是哭成了花臉:“小姐命真苦!”
一向樂觀的師明月捏了捏茵茵的臉蛋:“我是嫁人又不是出喪,你再哭眼睛可就變小了。大皇子叫傅月理,名字里也有個月字,這不是緣分嗎。我嫁給他沒什么不好。”
師明月對于嫁給大皇子沒什么意見,反而覺得很好。她對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根本不感興趣,她從小就對志怪小說很著迷。從九歲那年就開始寫,到現在十七歲,八年時間她寫了將近七百萬字。
昭國最大的尚文書局每季度都會出一本魑魅魍魎集,其中一大半的故事都是由師明月寫的。魑魅魍魎集廣受好評,銷量極好,經常還有許多忠實讀者會寫信給書局,對書集里的故事進行評價。
師明月不單只窩在家里寫故事,她每年都會外出去采風收獲靈感,哪里鬧鬼她專去哪里。
所以呢,嫁給大皇子這個瞎子,她沒什么意見。因為嫁過去事少閑多,她就能更加專心地撰寫故事。她爹娘知道她在寫志怪小說,二老雖不愛看精精怪怪的,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女兒確實在這方面有天賦。可是女兒一門心思寫志怪小說,極少與其他同齡人接觸,這就很難找到一門好親事了。畢竟女子最終還是要嫁人,不學學女紅烹飪什么的,而是寫小說,未免就有些不務正業。何況若讓別人知道師明月一直寫鬼怪故事,保不準就有人覺得她心理變態,否則哪能寫出那么多恐怖嚇人的故事。
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皇帝賜了婚,誰還能說句不呢。
成婚的日子眨眼間就快到了,師府也在做準備。師夫人于是猶豫來猶豫去,終于下定決心把女兒單獨叫進房里說事。
師明月一看她娘那個扭扭捏捏的樣子,便知道她娘要跟她說什么了。
師夫人偷偷摸摸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本冊子,拿到手上還遮遮掩掩的,說:“明月,你也要嫁人了。新婚之夜,這個,我得和你說……”
師明月表情如常,直白道:“你要說洞房的事嗎?”
師夫人見自己女兒坦坦蕩蕩,毫不扭捏,才想起自己女兒博覽群書,這東西怎么可能沒看過。她嘆了口氣:“算了,這冊子你拿去吧。那大殿下眼睛看不見,新婚夜你還得多費心,你嫁過去,早點兒有個孩子是正經事。大殿下,也靠不住。有個孩子在身邊陪你,長大了有出息,孝順你,我和你爹也能安心了。”
師明月哭笑不得地點點頭:“我知道了,您就別擔心了。”
師夫人又不放心地叮囑道:“你那故事也少寫,讓人知道了對你名聲不好。”
這一點師明月就不能茍同了,但她也懶得和母親爭辯。她不單是寫鬼怪,而是用鬼怪來寫人心,傳播警世道理。不過若讓人知道,說些風言風語,她倒是不會在意,但她父母都是好面子的人。所以她一直小心行事,以筆名玄兔先生對外,一切事務都由她爹的弟子王禛來處理。玄兔是月亮的別稱,這也是她的小心思。
不久,婚禮這天終于到了,師明月到蓋上蓋頭那一刻才開始有些緊張。畢竟是人生大事,說不在意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坐上花轎,一路吹鑼打鼓,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