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喜家的先前還能強忍著不耐湊個趣兒,可跟著看了半天了,還沒完沒了的。
便忙拉住綠翹的胳膊,斜著外頭悄笑道:“綠翹姑娘,這倒不忙,來,咱們兩個也好久不見了,趁機說會話兒。”
“好呀,嫂子坐。”綠翹從善如流收回腳,讓劉喜家的坐了,自拎了小泥爐上溫著的小銅壺,倒了兩杯茶,這才坐下緩緩笑,“難得嫂子有心,還記得我們。才剛嫂子也看到了,我們姑娘這里雖然看著像那么回子事,可實則呢……”
她說著,憂愁地輕嘆了一聲,壓低聲音道:“這韓大娘吧,早先聽人說,也算是個厚道的。哪知道,這人吶,聞名不如見面!一聽說我們姑娘是叫發落來的,把我們姑娘就那么往院子里一扔,就不管不問了。后來,興許是覺自己個太過份了,大半晌午的時候,才過來打個照面!還假情假意的說什么叫她家大兒媳弄菜,結果直到正午,才見著她送來的幾片菜葉子!你說說,她這樣的人,當頭一腳踩到我們姑娘臉上,還能叫厚道?要真叫厚道,咱們府里那可沒一個不厚道的!”
反正這都是實情,不過換了個說法而已,也不算太冤枉她。
綠翹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滿臉只有氣憤。
劉喜家的可沒功夫和她呱啦這些。可一上來就說事兒,也顯得太急切了,再說了,這可是拉近關系的好機會。
忙忙點頭,挑眉又撇嘴兒:“這都是你們不常和她打交道,叫她給騙了。什么厚道都是騙人的,脾氣臭硬倒是真的!”
綠翹就又憂愁地嘆了口氣:“這也是我們姑娘不走時運,府里那么些莊子,老太太沒想起來,偏送她來了這里……”
說著,她話頭一轉,伸手握住劉喜家的雙手,一臉懇切地道:“原這話我是不好說的,可如今,也只有嫂子記得我們了,也就不得不厚顏說了。我們姑娘這里,如今實在艱難,她呢,即是個把銀子當回事,卻又不把銀子當回事的性子。早先手里倒握了幾個錢,卻叫她當散財童子散了個精光,所以如今我們手頭,實在緊巴的得很。按說,嫂子頭一回來,也不該和嫂子張口,可我又不曉得下次嫂子再來,韓家的還能不能叫我們見著嫂子的面兒,也不得不忍恥說了……”
“……嫂子若有心,手頭也寬裕呢,看看能不能先挪五十兩銀子叫我們使使。你放心,這銀子是我們姑娘借的,老太太再惱她,府里再不把她當回事,到底她還是府里的姑娘。月例什么的,老太太也沒捋,只是一時下在氣頭上,顧不上說罷了。若是手頭不寬裕呢,三十兩也使得,好歹叫我們度一度這個難關,五姑娘定然忘不了嫂子的好……”
劉喜家的正在心里譏笑綠翹之前的話,那么些莊子,老太太為什么偏送五姑娘到這里來,那可不是她不走時運!
而是滿府就數這個莊子破,就數這個莊子離府城遠,也就數這個莊子周邊沒什么像樣的大戶人家。
是為著不叫府城那些世家,知道自家的丑事,看自家的笑話,故意遮掩的意思。
哪想到,這念頭還沒完,綠翹突然握了她的手,心里這就猛地打了個激靈!
她是辦慣了這樣的事兒的,一向都是她先握別人的手,再來個推心置腹什么的,這突然的,叫綠翹搶了個先機,哪能不慌。
這正慌著,就聽見綠翹這一大篇子話,鼻子都要氣歪了!
誰把你們當回事了?誰心里有你們?她肝脾肺都有,就是沒有心!那不過是她嘴上一說罷了,你們還敢當真了?還要和她借銀子,一張口還是五十兩?那沒門兒!
劉喜家的蝎蟄一般,蹭地一下,大力把手給抽了回來。
綠翹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劉喜家的:“怎么?嫂子不愿意?”
劉喜家的簡直要罵娘了,這本來該是她的臺詞兒!
可看著綠翹那張嬌花一樣的臉,還有自己想辦的事兒,又罵不出來。
她強壓下心里頭幾欲噴薄而出的怒氣,一臉尷尬地艱難開口:“按說,五姑娘這里有難處,我是不能不管的,可我們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