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生媳婦一向知道,李老憨這個平素里蔫蔫不吭聲,看著一副老實相的蔫壞東西,那嘴臉貪起來比起總愛咋咋呼呼,撒潑耍賴的馬氏,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覺緊緊皺起了眉。
李老憨就把雙手往袖子里一抄,臉往邊上一扭,重重“嘿”了一聲:“你看啥看?再看我也是這話!人家府城的人不沾親不帶故的,要使他做工,還知道先給十兩銀子給這老不死的瞧病,你叫我們大好的差事落了空,不得多出點?”
馬氏也立時興奮了,揮舞著胖胖的胳膊,大聲道:“對對對,要不是你天天端著你那張巧嘴,哄這個騙那個的,叫他掛心著你那頭的差事,死活不肯去,我們會少落這么一大筆銀子?”
她猛地提高音量:“老娘也不和你要多,他去那頭一月二兩的銀子,他做上一年就是二十四兩,兩年就是四十八兩,不出五年,就是一百兩銀子!你現下拿一百兩銀子出來,這事兒就算完,不然,咱們走著瞧!”
嘖嘖,立在邊上看熱鬧的青年人,忍不住撇嘴搖頭,一副興災樂禍樣。
秦掌柜也有些無奈,誰成想李回的爹娘竟然是這么個東西!
馬氏那個臭婆娘從前罵也就罵了,李婆婆沒生她沒養她,可李老憨可是親兒子!李冬生媳婦松開氣得混身發抖的那祖孫倆的手,幾步上前,一指戳在李老憨鼻子上,厲聲喝罵:“李老憨,你還是個人不是?這是你娘,十月懷胎養大你的娘!你一句一個老不死的,她要是老不死的,你又是個啥爛藝兒?!”
李冬生媳婦這一聲,那是又響又亮,又是傷心又是憤怒,一下子把圍觀的眾人的怒火給點燃了,那是人家給他娘治病吃飯的銀子,他也有臉握在手里!
紛紛指著兩口子罵開了,馬氏先前有一句辯一句,到了后來,實在罵不過來,干脆掐腰朝眾人一口接一口的吐唾沫。
秦掌柜和他那表弟看得目瞪口呆。
正暗笑這場鬧劇也不知道啥時候收場呢,也不知是誰,從地上彎腰撿起一塊大土坷垃,朝著李老憨就砸了過去,這一砸不要緊,大家伙一涌而上,那土坷垃鞋子棍子,雨點似的,朝夫妻倆扔了過去,砸得這夫妻倆不住抱著鼠竄,喝罵不止。
李冬生媳婦強壓下心中翻騰不止的惡氣,一手一個,扯著祖孫倆往就外走。
誰想,她這頭還沒邁出一步,眼前一花,卻是李回的大姐馬氏的大閨女,挑眉挑眼的大張著雙臂攔住她的去路。
李冬生媳婦不吭聲,只拿眼直直逼視著她。
“嘁!”李春花被她盯惱了,手里的帕子一甩,豎眉瞪眼掐腰:“你看我干啥,不拿銀子,今兒你們就甭想走!”
“對對對,不拿銀子,你們就甭想走!”馬氏的二閨女和二兒子撇眼瞧見,也趕忙圍聚過來,跟著大張雙臂攔李冬生媳婦。
李冬生媳婦這會兒心里不是氣,而是灰。真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家,從男到女,從上到下,就沒一個好東西!
要不是她是自小瞧著李回長大的,深知他是個好的,她這會兒早撂挑子走人了!
她也說不清是太氣憤了,還是太失望了,心里那股子憋悶氣,左沖右突的,真是沖得她難受極了。
從馬氏和李老憨又鬧騰起來之后,一直默默垂淚的李婆婆,突地猛地把李回的胳膊往前一推,啞著嗓子嘶喊:“回娃子,走!走走走!跟你嬸子走!走了就甭再回來,你要敢回來,我一頭撞死在你跟前兒!”
又猛地一推李冬生媳婦的胳膊:“生娃兒媳婦你也走!我們家這爛泥窩,往后再也甭沾了……”
見這老不死的胳膊肘一直往外拐,李春花惱得身子一轉,大力朝著李婆婆的后背推了過去,李婆婆的身子猛然往前一沖,嚇得李冬生媳婦失聲哎喲一聲,趕忙撲過來,險險扶住。
秦掌柜和那青年,這會兒倒沒有看戲的心思了,都不覺皺了眉,特別是秦掌柜正想上前說點啥,就見李回攥著拳頭,身子前傾著,大踏步走到李春花身前,二話不說,抬腿朝著她的肚子就是狠狠一腳,只聽得李春花“啊呀”一聲尖叫,斜飛了出去,摔在四五步開外的地方。
少年神情暴戾,眼底血紅一片,猶如嗜血的狼崽子。大踏步走近,拎起拳頭,對著李春花的臉就狠狠就砸了下去。
李春花嚇得一時忘了反應,秦掌柜和他表弟也懵了,兩人相互看看,這一次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意外和驚嚇。
李冬生媳婦嚇得喊了一聲“回哥兒!”飛一般撲過來,險險抱住李回的胳膊,少年雖不甚強壯卻已充滿力道的拳頭堪堪停在李春花臉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