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放下酒杯,道:“賀大人,你收留我整整十年,這十年來,我雖然沒說,但在我的心里,一直對你有著萬分的感激……”
一直到現在,季卿都還記得她第一次見賀章時的情形。
那時也不知道怎么的,有官兵發現了她的蹤跡從而追捕她,就在季卿以為自己無法幸免的時候,是賀章救了她,并且為她引開了追兵,后來還收留了她。
那時候的賀章,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而已。
季卿不知道賀章是不是知曉自己的身份,但他救自己時是那樣的情形,就算賀章不知道她是季家人,也能猜出她必定是惹了什么天大的麻煩。
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賀章仍收留了她。
讓她,在于所有的親人死別、生離之后,還能有一個棲身之所。
這,又如何能不讓季卿心生感激?
說起來,雖然感激于賀章在那樣的情形下還向自己伸出援手,但季卿其實一直很疑惑,疑惑于賀章為何會救自己,并且收留自己。
要說賀章是一個天生的熱心腸也就罷了,可按著季卿這十年來對賀章的了解,他并不是一個熱心腸的人,正相反,別看賀章表面上一副溫潤如玉的樣子,但實際上,他待人接物極有距離感,甚至可以說是冷淡了。
也正因為如此,季卿才會如此疑惑。
若是往常,就算是疑惑,季卿也不會問出口,可現在……
反正馬上就要離開賀府了,倒是不妨問上一問,說不定賀章就愿意解答呢?
“賀大人,”季卿抬眸,“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也不是什么心軟的人,為何當初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你還會冒著麻煩上身的風險救我呢?”
季卿是真的好奇啊,她歪著頭看著賀章,等待他的回答。
聽到季卿問起這個,賀章沉默了。
就如季卿所說,他并不是什么熱心腸,喜歡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人,當初之所以會向季卿伸出援手,也是有理由的。
這些事……
其實并不是不能說,只是,賀章卻不知道要如何說起。
最開始時……
賀章只是覺得,保護季卿,照顧她,是他的責任。
但后來,這種責任有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質,就連他自己都已經說不清楚了。
事實上,賀章最近已經有打算,要找個時間將一切向季卿和盤托出,上次他與季卿所說的,有事要與她說,就是指的這個。
反正都是要說的,既然現在季卿問起了,賀章覺得,倒不如趁現在這個機會把一切都告訴季卿。
他在心里將一切細細理了一遍,正待張嘴,就聽季卿說出了一句于他來說無異于石破天驚的話。
“賀大人,感謝你庇護了我整整十年,這十年來,勞你費心了。”季卿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起酒壺替自己和賀章斟酒,然后將賀章的酒杯推到他面前去,直視著他,“已經勞煩了賀大人這么多年,我不能再一直麻煩你下去,所以,我想搬離賀府。”
最后一句話,季卿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格外的堅決。
開弓沒有回頭箭,早在她決定了離開的那一刻,她就不可能再留下了。
季卿的心里其實也不是沒有不舍,但再多的不舍,在這句話之后,也都沉淀了下來,也讓她的一顆心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