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泉叔和宋淵打點好一切,來叫我起床。而周玖良卻不見蹤影,問了根叔,說是去村中長者家里組織人處理瘟病的事兒了。
我心中對這幾日發生的事兒還是有些后怕,便讓一個小道士隨幾個送菜的農人同去云安送信回府,書信中表明了血衣之事的嚴重,希望叔父能與我們盡快聯系,后續的行程也會在叔父有空時交接過去。宋淵也給小道士別了一封書信在包袱里,說是讓他交給叔父,從信封的樣式看來,是寫給閔郡王的。
待到行李和馬匹都準備妥當,那周玖良牽著一匹高大的馬騾悠悠回轉,一路踢著小石子,憤悶不已,表情難看。
“周先生您這是?”宋淵上前接過韁繩。
周玖良有些不悅,略帶委屈地說:“這些村民說要感謝我,我便提出要個坐騎,總不能之后一路,跟你們誰同騎而行吧?可是你看他們給我備的,竟是這非驢非馬的玩意兒……”
泉叔聽聞,連忙上前,一邊摸摸騾子的腮幫,一邊小聲哄道:“別氣別氣哦,周先生不懂你,我懂我懂。”轉而面對周玖良,有些責怪的語氣說:“周先生,這騾子可是好牲口,雖然樣貌差了些,可是體格、性格都是強于馬驢的。此地山多路崎,騾子可是上好的駝運牲口,村中肯把它給你,已是相當的恩謝了。”
周玖良聽聞,面露愧色地說:“好吧,那就留著這小丑鬼吧。你倒是要好好服侍小爺,倘若摔了我,小爺就給你送回沃離,讓你當個道士騾子!一輩子不得娶老婆!”
我們幾個低頭憋笑,看來這個見多識廣的周先生并不清楚騾子的生性,卻也不揭發他了。
筱亭出來送別,問及我們下一站的時候,周玖良問他有沒有什么想法,筱亭遞給他一個符箓,說道:“這個符箓是我剛到云安地界時,一個外族師父給的,那時候他到靈玉觀來參加藥王會,與我有些交情。那人道行高深莫測,也精修些奇特的法術,應該能助你們破解血衣詛咒的來由,你們出了村東,轉而向北,沿著官道去往棠浪縣,待到八月底時,會在當地的貿易會館組織哥老會的集會。那位高人是他們的道法師爺,專門在這種重要節慶要出來做法的,屆時你們可示此符箓求他。不過……”
他思怵了一會兒,警告似的說:“這哥老會里牛鬼蛇神眾多,個個都是綠林中人,身上免不了是有些血腥行徑的。且高人也不是輕易能接近,你們尋他,可要小心謹慎,萬萬不可魯莽!”
宋淵附和道:“哥老會我知道,盡干些奸淫擄掠的勾當!這高人給這種惡人團伙辦事,怎能完全信他?!要是我們不小心真惹惱他們,被殺被剮怕也是可能的!”我和周玖良聽了,都各自皺眉,心想不妙。
泉叔這時神神秘秘地湊過身來,說道:“找哥老會的話,我倒是有位故人應是能保我們無事。”說罷朝我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再問什么也都不說了。眾人就在這不知是恐懼還是憂慮的氣氛中,上了路。
一路無事,幾日的行程后,我們接近了棠浪縣外。
只見那縣城以東是一片接天的大湖,官道就修在湖和城池中間。而官道與湖間又有上千畝稻田,秋風習習,稻香四溢,棠浪縣的富庶可見一斑。
順著路邊行人指引,我們從棠浪的東門進得城去,由宋淵帶領,來到一條買賣熱鬧的街道中部的邪巷中,一家名為尋仙閣的所在。
這里門樓不大卻裝潢精美,雖然街面上人馬嘈雜,但進得院內就不得其聲了。招待我們的小二也穿戴高級、氣度不俗,似乎此地平日里并不接待普通的客商旅者。
待小二安排房間時,周玖良走出大堂在院內轉悠,時而從廊前快步走過,幾次三番惹人心煩。
我叫他回來坐下,他卻走到宋淵跟前,質問道:“宋淵你是銀兩墜了褲襠嗎?!漢白玉的欄桿?黃花梨的門窗?雀眼木的家具?這種地方住上幾晚,都可以城郊買一所院落了!我可告訴你,若是要我……或者三少爺出錢,可不干!要住,你自己住!”
宋淵一時語塞,望了望我,輕聲討好道:“周先生莫要生氣,這里是王爺置的產業,只接待貴客駐足,也不經營的。咱們住就是了,不需要給錢……”
此話一出,周玖良如死了般木然,要不是小二來叫我們吃飯,周玖良怕是要永遠站在原地,生成一顆頂梁的柱子。
小二領我們進了后院,原以為只有兩進,熟不知第二進卻根本只是個花園,再往里還有,也不知到底是有幾進。
從回廊中間踏入院內,四周方池深數丈,清水綠苔,魚鱉皆有,院內有許多奇花異草,不似西南原有植物,應是從各地運來安置于此的。即便是這會兒已過了中秋,仍然鶯鶯脆脆,鳥啼不絕,恐怕是維護這一院的嬌艷,也得雇七八個專門的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