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叔答:“還不是為了給對面衙門的人,還有棠浪百姓看看,哥老會人脈廣泛,弟兄眾多,示威唄!”
正廳內,油膩的肉香混著各路大佬身后伙計的汗臭,形成了一個讓人十分不悅的氛圍。
我被安排在靠近大門的那桌,同坐的**個應該都不是上賓,其中一人有些眼熟,我試探地給他頷首點頭,卻不見他回應。
泉叔站在我身后咳嗽了一聲,我趕忙端起碗遮了半邊臉。泉叔又俯下身子,在我耳邊低語:“你現在皮膚黢黑衣著異族的服裝,又幾日沒修面,他不可能認出來,不過他不曾與我眼神交匯半分,看來是有什么要事在身,你吃你的,少做動作!”
莫非此人泉叔也認識的嗎?我不由得又多看了幾眼,可不是熟人么——陶云生!但此時他打扮成熟,不似之前所見那般鮮亮,一身灰麻長衫配了件暗紫馬褂,顰笑中略帶幾分柔美風韻,飲酒落筷韻味十足,皆透露著一個信息:此人必定被派了什么機要任務!
席至尾聲,周圍人都換了座次,幾番敬酒,我都覺得上頭了。楊九爺過來對云生耳語幾句,帶著他去往曹仁玉在的主桌,我強忍醉意,直勾勾盯著他倆,心中暗叫不好。
卻見云生款款鞠躬,舉袖遮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曹太監面露下流之色,同桌之人稱贊起來,都在恭賀楊九爺得了個良品新角兒。
云生垂目嬌羞,楊九爺陪著笑臉說各位抬愛,報了今晚堂會的戲碼:姑嫂英雄。曹太監拿手點指云生,調侃道:“這位面生的角兒唱的誰?是姓薛的姑娘家?還是姓樊的兒媳呀?”
云生竟毫不氣惱,軟綿綿回道:“曹公您要我作姑娘就姑娘,要我作媳婦就……”
說著臉一紅,扭身跑開了。席上一陣哄笑,我卻怎么也笑不出來。想起那日在火車上匆匆一面,云生氣質雖不說高雅,卻也是正經有教,相比如今的扭捏作態,真是讓人唏噓。我無法猜測孩子心中所想,身受何任,要這般作賤。
不用半個時辰,席散了大半,堂會舞臺已在剛才還血絲呼啦的天井里擺了個大概,所剩的賓客被安排在天井四周,圍了三邊。
曹仁玉不著急落座,而是拿了個小鑼,哐當當敲打幾下,示意眾人聽他宣布。
那閹人頂著三分醉意,得意洋洋請上剛才使了神通的道士陪同,搖頭晃腦說道:“眾家弟兄,曹某十三歲進得哥老會,次年拜劉公作父,洋洋二十余年追隨,終得劉公抬愛,接力堂主。往后經營,還需各位幫襯,多多包涵。六十年甲子輪回,今得瑞華道長相助,必能帶領哥老會再現往日輝煌!”
道士抱拳示禮,算是應了他的介紹,曹仁玉繼續說道:“劉公辛苦多年,才得哥老幫眾三千,分堂十余。如今交接于我,自當不負拜托,延續熱鬧,并伺候劉老頤享天年,有請劉老!”
話音未落,一乘竹制的小轎由二人抬著,將劉公公擺在觀席正中。兩旁的桌椅都是正常高度,而劉公公的轎子一放,頭頂還不及桌面,襯得畫面滑稽,十分羞辱。
劉公公也不生氣,勉力轉身向周邊的賓客擺手示意。曹太監滿臉堆笑坐在劉公公右邊的椅子上,招呼楊九爺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