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那邊一陣陣傳來叫好聲,我有些擔心,怕錯過什么,又不好此時出去,萬一被相約解手的二人看到是從馬廄出來的,不免會被懷疑,宋淵也應該是一樣想的,所以手只是從我嘴上放開,卻依舊環抱著我的雙臂,將我箍在臂彎中。
腳步聲漸遠,只有戲詞聲傳來,我趕緊站起,說要回去正堂了,叫宋淵別輕舉妄動,提防被人認出。宋淵點點頭,說他會在人群里伺機,若有危險第一時間出手。
此時臺上正唱到姑嫂趕話,云生演的應該是嫂,盔頭較那姑娘角色復雜許多,背后還扎著靠旗,打扮素些那個送了臉皮過去讓云生來打,二人嬌嗔啰嗦,惹得看戲的一圈人不時哄笑。我轉了半天才找到泉叔,老頭興許是入了戲了,不知不覺擠到了正對舞臺的人群后面。
我用肩頭輕輕靠了靠泉叔,老頭嗯了一聲沒有回頭。就在這時,姑嫂二人同時抽出劍來,對著比劃起來,卻遲遲不收,還愈發起勁,雙雙原地轉身舞得花哨,劍穗在空中翻飛,有如兩道紅藍的霓虹。
泉叔低聲暗叫不好,說這段原本是樊梨花和薛金蓮佯裝打鬧,從來都只是意思意思的,不該如此賣力,其中必有蹊蹺!
果不其然,那“薛金蓮”將劍一甩,云生就勢一接,手握雙劍,旋著身子直沖曹仁玉面門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不等曹太監反應,身旁的黃袍道士一個箭步上前,用袖子卷住云生的劍鋒,側轉身子借力一帶,將云生從空中一撇,重重摔到臺側。
席間嘩然一片,驚叫四起,黃袍道士抄起桌上的茶碗蓋子用力一嗑,就要殺向云生。忽的停下行動,似乎察覺什么不對,回身反手揮動,往曹仁玉后頸一拍,將他拍飛椅子向前沖出三丈,摔了個狗吃屎。
眾人正覺奇怪,道士褪下半邊袍子,上面赫然扎了幾根銀針。道袍之下,是一身緊湊利落的夜行裝扮,那道士邪魅一笑:“哼!劉公公針法果然厲害!”
那曹太監手腳并用爬到道士身后,指著劉公公罵道:“你這老不死果然包藏禍心!瑞華道長!別管雜魚了,趕緊殺了這個老東西!”
劉公公無法移動,只得用飛針抵擋道士的逼近,可那道士身法了得,閃轉騰挪未中一下,一旁的云生見狀,沖到曹仁玉身邊揪起他的后領,再從身后拔下一支靠旗,狠狠抵住曹太監的脖根子,喝到:“站住,不然我這就放了曹仁玉的血!”
就這會兒功夫,賓客早就不見蹤影,只剩下天井四周聚集的幾十個手持兵器的哥老伙計,將舞臺和靠前的貴賓坐席團團圍住,但也只是站定,沒人敢再進前。我和泉叔被擠朝一邊,身后還在不斷來人。
劉公公掌心朝上,指間夾著看不清數量的兩撮銀針,嘲諷道:“一群烏合之眾!雜家的哥老會若是真傳到你曹仁玉手中,那還不得立馬熄了火塘!這位道長,讓您見笑了,但這是幫內清算,雜家勸你少管閑事,否則別怪雜家手中戲命針無眼!”
道士沒有理會,轉身向云生走去。
云生一把抓住曹仁玉的發辮,在手中繞了兩圈往后一扥,手中靠旗又往曹太監肉里沒了幾分,那曹仁玉仰著頭驚聲哀嚎,示意道士不要輕舉妄動。道士面帶不忿,被夾在當中。
曹太監怕得眼睛都要流血了,帶著哭腔抖聲說道:“劉公,迫您讓位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您不跟官府洋人合作,斷了兄弟們的財路,我只是順遂眾意罷了。堂主還是您,還是您,您能不能讓這位角兒放了我……我不作堂主了……不作了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