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扎不要緊,鄭道士竟一下子坐了起來,猛地抓住宋淵還沒放開銀針的手,眼神兇狠地死盯著宋淵,又低頭看了看肚子,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繼而身子一抽,咳出一口黑乎乎的膿血來。
我們還來不及問他話,鄭道士就掙扎著起身,甩著衣袖往天井去了。他走得跌跌撞撞,我們趕緊跟上,叫他別動,就地休息。
鄭道士虛弱地站在天井中四下查看,問道:“北……我要找北……”
我和宋淵被他問得奇怪,什么找北?周玖良卻立馬上去扶住鄭道士,說道:“我給你找,你先坐下!”
鄭道士聽見他的聲音,定神看了看周玖良,乖乖坐下。周玖良從身上摸出之前用過的那個西洋羅盤來,很快確定了方位,將鄭道士扶正,面朝北方。自己也坐到鄭道士背后,叫我們將道士擺成盤坐姿勢。
我們照他說的擺弄好鄭道士,拉過一個條凳來坐下守著他。我不解地問:“你怎知道他要這樣的?”
周玖良雙手抱膝,說道:“什么?我不知道啊,他不是找北嗎?我給他找呀!”
宋淵將手中的劍遞到周玖良面前,瞪著他說:“少裝蒜!快說!不然這就收拾你!”
周玖良連連擺手,服軟道:“好好好,我說。之前你們回棠浪的三天,不是把我留下了么?其間九節尸怪來過,這鄭道士將我留在破廟里,自己出去找。回來的時候,受了些傷,就是面朝北面打坐調息……”
宋淵不信,又問:“打坐調息乃是習武之人正常動作,從來不分方位的,你對他的習性知道地這么清楚,為何!”
周玖良急了,反駁道:“我本是沒覺得方位特殊的,但他不僅打坐而已,夜里熟睡之時,還會一骨碌起身跪坐,對著北面呼哈吐氣,眼神無光渙散,狀似活魚上岸。你要是見了,也會多留個心眼觀察!”
聽他這么說,我和宋淵都轉頭去看鄭道士,他此刻勾著腦袋,雙手垂地,雖然看起來很虛弱,但氣息已經平穩許多了,并不像周玖良說的那般怪奇。
我們又轉回來看著周玖良,要他解釋,周玖良聳了聳肩,說道:“可能是沒睡著的原因吧……”
我其實不想跟他較真了,反正鄭道士這人本就有許多謎題和待證身份。今日在東堪以這種狀態相見,實屬意外,再加上之前他不死道人和廣承先生的傳聞,讓人不得不猜他是遇到了怎樣的對手。能將鄭道士傷及這般,此人定是個厲害角色。
我們幾個輪換著給鄭道士當靠背,就這么一直坐在天井中,閑聊陪同。偶爾聽到酒樓內的其他響動,也都有點習以為常了。
半日過去,天色暗沉下來,周玖良伏在桌上睡了一覺,將將睜眼。宋淵叫我去替他當靠背,自己站起來活動著身子走到柜臺處,想找找有沒有照明的東西。
待他點了燭火走回來時,卻張大了嘴巴指向鄭道士。我偏頭去看,才發現鄭道士此刻根本沒有靠著我的背了,而是像只狗似的跪著,雙手直直撐在地上,脖子伸得老長,臉面朝天,如周玖良描述的那般大口吐納。
我嚇得站起來,周玖良也來了精神,一指鄭道士,得意說道:“我說什么來著!”
鄭道士雙眼灰蒙蒙的,我在他身前走動擺手,他也沒有半點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