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道士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還幾步走到那兩扇巨大的門旁,說道:“別怕,貧道也陪你一起進去。”
富貴努了努勁兒,撿起宋淵的劍,沖過去對著門上的繩索瘋狂劈砍。
門開之后,就見里面黑影竄動,我遞給鄭道士一柄火把,退后幾步,靜觀其變。
隨著他二人前后踏進大門,火光照亮了里面的景象:到處是破爛的渣滓,混著屎尿的污垢將里面的瘋人熏得奄奄一息,還有一些躺在地上,分辨不全身體,只有交疊的手腳,能依稀看出他們枯瘦、皮膚灰白且生死不明。
我和周玖良往前幾步,湊到鄭道士身邊,向他確認這些人的情況,道士輕輕搖頭,看來是真的沒救了。
忽然,道士皺了皺眉說道:“這些人中,有常年抽大煙的味道,但略有不同,應該是與那黑色小丸有關。”
幾個能站立的瘋人感應到火光,從角落里慢慢靠近,只見他們身子抽動著,不斷抓撓,面露詭異笑容,鄭道士指著那人道:“這是食尸之后的癥狀,但你們看這些,卻明顯是抽大煙的。”
他指著兩個靠門近些的人,只見那二人互相抱著,面容凹陷,口鼻流延,像是光身坐在大雪中一般發抖,確實與另外的幾人不同。
鄭道士有些不解:“為何毫無求生之意呢?莫非是這黑丸中還摻了什么別的東西?”
富貴背對我們,站在高棚中央,環顧著四周,手里的劍垂在地上。半晌,轉過身來,面對我們道:“你們走吧。”
我們不知他說這話什么意思,也不挪腳步,他把劍往宋淵這邊一扔,就地盤腿坐下,說道:“他們不過是吃了寸姑娘的尸體,便受如此之苦。而我因自己的軟弱,導致寸姑娘身死,才最該看清這其中因果迷惘。”
不等我們反應,他便將手中火把放到兩腿之上,雙手合十,閉上了眼。
火在他身上一點點上竄,周遭的瘋人還是如之前一樣,癡笑著靠近富貴。宋淵大罵著要去拉他,被鄭道士一把抓住,隨后甩出門外。
我們四人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而鄭道士則面對逐漸變成火團的富貴鞠了一躬,之后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土,跪在大門外撒沙成字。
沙子從他手中流淌下來,漸漸成形,道士邊寫畫,邊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誅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郎。跪吾臺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窮,由汝自招。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那頌念的聲音越來越大,直懾人心,我們怔怔而立,腦子被這段經文敲打得空空。
鄭道士從懷中取出幾張符箓,在火把上點燃,繼而催動真氣,把燒著的紙符往高棚的橫梁上扔去,然后轉身朝我們走來。
兩扇大門在他身后緩緩關閉,正中熊熊的火光中,已看不清富貴的臉。
大門關閉,鄭道士低頭念咒,高棚頂上的瓦片開始抖動,縫隙間可見那火越燒越旺,棚內傳出陣陣凄切的嚎哭。
棚頂隨著沖天的火光開始轟塌,點點火星從煙霧中飄散,好似這下面的一個個生靈,都放下了厚重的業報,去往彼岸了。
我看得出神,老周卻說了一句特別不合時宜的話:“你還說你不會超度……”
鄭道士愣了一下,眼神堅定地看著他,說道:“貧道確實不會,剛才也只是照本宣科念的經。不過,那位小兄弟有背塵合覺之念,肯舍棄本命,以度他人,只要那些食尸之人也有懺悔之意,發露罪愆,自然也能減輕罪業,斷惡向善……”
突然,一陣尖利的笑聲在山谷間響起,嘲笑鄭道士裝腔作勢,貓哭耗子。
眾人驚慌,四下尋覓,但毫無頭緒。宋淵大喝:“什么人!有本事來我面前笑!”
笑聲漸弱,接著說道:“黃口小兒,本道尊不出來,乃是心發慈悲!現如今你們解了此地的糟心煩事,也算是幫了我大忙,那我便給你們指條明路!雷波的縣太爺拿了你們要找的人,已定下罪來,再不去救,刑殺日到,便萬劫不復了!”
周玖良跟著大喊道:“你是筱亭的師父?!你這臭不要臉的!夠膽的就給小爺出來,看我不把你另一條胳膊撅了當笤帚使!”
半晌,也不聞回應。鄭道士掐訣一算,陰沉著臉說:“他說的沒錯,你父親確實有一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