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是肅州百姓的尸骨,姜二爺瞪大的眸子漸漸收斂,腰桿挺得越發直了。
李增奎哦了一聲,然后問道,“按我朝律令,擒獲敵軍探子當嚴加拷問,得其口供后方可論罪懲處。不知這些探馬的口供何在?如何證明他們不是一般行商而是敵軍探馬?他們共有多少人,為何入京?”
郎超抓住肅州治下泉州逃至此處的百姓后,直接抹殺,然后按沙場規矩割下其右耳報了軍功。一無口供二無證物,身為兵部尚書的李增奎當然知道。不過,張文江抬頭看向馮現安,事發之后,他絕不會毫無準備。
馮現安沉穩地道,“李大人這話問得好沒道理,口供不是去年春天就交到了兵部衙門么?兵部依據口供、證物、敵耳才認定了郎超的軍功,大人若記性不好,不妨回去查一查刑部底檔。”
李增奎和馮現安以目光廝殺,張文江看向郎超,見他臉上露出得意之色,便知這個官司十分難纏。郎超的軍功是左羽林衛上報、兵部審核、內閣批準的,若要徹查郎超坑殺百姓冒領軍功一案,左羽林衛、兵部和內閣都跑不了。
只不知萬歲會派誰來主理此案。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只要不是京兆府,誰都成,張文江垂眸暗暗琢磨著怎么才能盡快從此案中抽身。他的目光落在姜楓身上,看來得盡快讓姜楓入宮一趟……
而此時的姜二爺,正直勾勾地盯著被挖出的一片骸骨出神。
出羽林衛大營后,姜留立刻問裘叔,“是您老派任建回府傳話,讓我盡快來此,若守營官兵不放行,便闖營的么?”
裘叔神情一凜,“姑娘,任建何在?”
果然是任建自作主張,姜留回道,“我已讓田勇將擒住,等您老回府之后發落。”
裘叔面帶愧色,“老奴治下不嚴,請姑娘先容老奴查清此事,再行處置。”
聽到裘叔居然在留兒面前自稱以“奴”自稱,雅正大受震撼。且不說裘叔原本的身份,便是如今他在姜任兩府中的地位,能讓他如此自稱的,府中除了凌兒,怕也只有留兒了。
姜留搖頭,“百密尚有一疏,此事再正常不過,您不必自責,咱們吃一塹長一智,日后還得作出更周密的安排,應對突發之事,以免被敵人趁虛而入,亂了咱們的陣腳。”
裘叔點頭,“姑娘所言極是,得勝便交給夫人和姑娘了,老夫先去處置得勝之事。”
待裘下車后,雅正才夸贊閨女道,“留兒長大了,越來越厲害了。”
姜留抬起小臉,一本正經道,“母親,其實我一直這么這里。”
雅正笑了,“嗯,我知道。回府之后,你跟著黃大人和柴四叔安置得勝,我去內院見你祖母,可能成?”
“能!”姜留挺起小胖腰,將得勝拉回來救治是她的主意,她一定要要盡全力去救得勝!
雅正夫人握住她的小胖手,勸解道,“馬不是人,它不會說話,咱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若最后它還是沒撐下來,這便是它的命。到時,咱們就請和至為它誦經超度,助它擺脫畜生道輪回之苦,這也是大善。”
姜留心中一暖,“女兒明白,多謝母親。”
“你我之間,無需客套。”雅正含笑道。
姜留應了一聲,輕輕靠在雅正身上,想著埋了一年的幾十具尸體被挖出來,會是怎樣的場景,爹爹在那能撐得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