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渙躺在坑底,視線所及之處只有濃黑夜幕,和亂葬崗中一株枝椏漫天的枯黃槐樹,干枯的枝干上只有零星幾片葉子,枝椏扭曲向著天空伸張,好似死人鐵青枯槁的手指。
顧渙咽了咽口水,四周悄無聲息,只有胸膛中的心跳,響的厲害。
半晌,他的頭頂,顧硯之伸出了半張臉。
顧硯之的發絲有些凌亂,散亂下幾縷擋住了下頜凌厲的線條,眼窩深陷,一雙本該多情溫柔的桃花眼,卻凜冽晦暗,無光無亮。
“你…救救我,求你了……”
顧渙輕聲哀求。他的恐懼升到了頂峰,顧硯之看他的目光不像是在看活人,像是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鞋底的塵埃。
良久,顧硯之勾了勾唇角,輕笑了出聲,只是笑聲好似來自陰曹地府,帶著瘆人的古怪寒意。
“我倒是真有一樣想要的東西。”
“你說,你說!顧家一定能辦到!”顧渙瘋狂大叫。
隨即,他聽到少年陰沉的聲線在耳邊響起,伴著亂葬崗寒涼的夜風。
“我要你的命。”
下一瞬,一鍬土灑了下來,正揚在顧渙臉上。
“你不該招惹她。”
漫無天日的黑暗覆蓋下來,最后一刻顧渙聽到這么一句,隨即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剛到了卯時,天邊泛起魚肚白,晨曦微露,灑下萬丈朝霞。
萬壽閣中,一豆燈火搖曳,軟塌上的顧云瑤皺了皺眉,終于從昏迷中悠悠轉醒。
剛一起身,便覺后背與左臂鉆心的痛燒灼著神經,她忍不住低低喚了一聲,侍立在旁的人立即上前扶她起身,問道:“可醒了?”
少年聲音壓的有些低,卻如撫弦叩玉,泉流漱玉。
顧云瑤猛的驚醒,“顧硯之?怎么是你?”
顧硯之取了個軟枕塞在她后腰處,扶著她慢慢靠在床壁上,這才答道:“夫人和聽雨聽春守了你一夜,有些倦了,下去休息了。”
“可你……”顧云瑤剛清醒,還是有些呆呆的,指著他半天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半晌,她才皺著眉,著急問:“你沒事吧,顧渙可有打到你?”
顧硯之并未立即答話,從一旁的黃梨木嵌螺紋案桌上,拿了杯茶盞,倒了些熱水,他回身遞到顧云瑤面前。
“我……我自己來。”顧云瑤抬手去接,卻被顧硯之閃開。
“別動,你傷口剛剛包扎,不要亂動。”
他坐在榻沿,執意將茶盞放在顧云瑤唇邊,顧云瑤沒法子,只得配合的低下頭,任由他慢慢喂她喝水。
水一入口,顧云瑤雙眼晶亮,有些意外。水甜滋滋的,居然摻了蜂蜜,一杯喝下去,干涸的喉嚨方好受些。
兩人挨的近,榻旁銀燭臺上,燭火悠然,窗牖外,晨曦微光順著支摘窗一點點漫進來。
剛清醒過來的顧云瑤披肩散發,一張素白的小臉上毫無血色,她呷了幾口水,慘白的唇沾了熱水,仿若涂了一層唇蜜,紅潤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