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舒懷山看著那熟悉的字體,不禁笑了:“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笑著笑著,兩行老淚從舒懷山的眼眶緩緩流下:“老陳啊,你說你,也不等等我,著個什么急啊……”
“唉……”舒懷山畢竟是過來人,一擦眼淚,很快便像沒事了似得:“算了,再幫你最后一個忙吧。”
說完,他站起身,看著墓旁的土堆和土堆上插著的一把鐵鍬,搖了搖頭,拔出鐵鍬,一鍬一鍬的將土揚向了棺材。
“還說來跟你喝個道別酒,嘿,現在好了,你只能躺這兒看我喝了。”舒懷山笑著說著:“你呀,就是沒福氣,一輩子被病纏著,臨終也沒個家人兒女照顧。”
“你說你,沒福氣吧,就多跟老友說道說道也行啊,還偏偏孤僻得不行,有事跟誰也不說。看吧,要不是我想著來看你一趟,這土啊,都沒人給你蓋咯。到了冬天,還不凍死你個老骨頭!”舒懷山擦了把汗,接著鏟起來。
“唉,不過呢,你倒是也活得灑脫,無牽無掛的,想什么時候死,就什么時候死。不像我,都臨到快死了吧,還得幫我未來的女婿收拾一大堆爛攤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忙活,別到時我這兒的事兒辦完了,女兒和未來女婿的事兒黃了,那老漢就虧死了。還不如學你,啥事不管一躺完事呢。”
看著土已填平了葬坑,舒懷山用鐵鍬背面輕輕的將土壓了壓,又平整了平整,看起來沒毛病了,才將鐵鍬一扔,回到了陳永生的墓碑前,盤著腿,就地坐了下來。
“你身旁躺著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神醫吧?”舒懷山自言自語到:“嘿,你還真是好福氣,活著有人給你吊命,死了還有神醫為伴,也不算寂寞。”
看了看剛扔地上的兩瓶酒,其中一瓶已經摔碎了,另一瓶還完好無缺。舒懷山拾起那瓶沒摔壞的,擰開瓶蓋,“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了幾大口下去。
“咳咳……”一陣猛烈的咳嗽后,舒懷山老臉一紅,滿足的笑了:“好久沒有聞過這酒味兒了,啊,舒坦!”
看了看酒瓶,又看了看陳永生的墓碑,舒懷山兩眼露出一絲狡黠:“那個,老友啊,剛才地上摔碎那瓶就算是敬你了啊,整瓶酒都浸地下去了,你好好喝啊。這個,我手里這瓶是我的,就不占你便宜了啊。”
又看了眼吳學崖的墓碑,舒懷山小氣的說到:“這個,自古神醫好養身,酒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他應該不愛喝的吧?恩,肯定是的,我也不害他了,還是咱倆喝吧。”
說完這句,舒懷山似乎終于放下了心,大口大口的暢飲起來。
“咳咳……”又猛咳了幾聲,急喘了幾口氣,舒懷山方才緩過來:“唉,這酒啊,真是好東西……可惜了……要能多活幾年,說不定還能喝上我女兒的喜酒……要是能再多活幾年,說不準還能喝上我外孫的滿月酒……萬一老天開眼……”
“算了,老天這家伙愛睡覺,一向不開眼的……”舒懷山撇了撇嘴,見瓶中還有最后一層福根兒,嘆了口氣,手一傾,盡數倒在了陳永生的墓碑前。
“好啦!這最后一點兒福根兒都給你喝了,可別說我不仗義。”舒懷山說著,撐著地,艱難的站了起來,一邊拍著屁股一邊說到:“你知道我的,此生最愛三樣東西,一是酒,二是劍,最末才是詩。可惜啊,這世人,誰都不懂我,居然送我個外號叫什么什么詩仙!俗氣,俗氣啊!——”
“走啦!”舒懷山轉過身子,卻又扭回頭,最后看了一眼陳永生的墓碑:“老陳,咱倆,回頭見!”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小道曲長,傳來了大氣磅礴的悠悠吟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