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很冷……”
“嗯……他是有些冷漠,男人都是如此冷漠,他還算是好的。”
沈允婻反手輕輕拉起錦被遮住身軀,躺在楊柳兒身邊,盯著紗帳頂部一處微小破洞,眼前閃過曾經不堪過往,屋內寂靜無聲,楊柳兒微微向她靠攏了些,像是尋求稍許難以奢望的溫暖。
“有些人看起來很好,很溫和……甚至慈祥,人人夸獎稱贊……可靠近了些,才知道自己錯了,冰冷寒意從骨子里透出,如何去捂也無法捂熱,最后……最后自己也成了塊千年寒冰……”
“有些人是反著的,怎么看著都令人極其厭惡,看著就是個萬年寒冰,走進了,才知道,寒冷、淡漠也不過是自己虛假感受,才知道……他其實是隨時可以爆發的火山。”
“他……他與今時之人不同,好像……好像就不應存在這個世界的人,朝廷大臣……甚至整個朝廷,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哪怕整個世界人都死光了,好像……好像也不能影響到了他的心智,不與他相熟,不走到他心里,哪怕這個世界毀滅了,他還是不會皺一下眉頭,他……他只在乎自己熟悉的人,只……只在乎這片土地的歸屬……”
“他啊……還沒認可這個世界……”
沈允婻翻了下身體,對她微微一笑。
“所以啊,他才顯得如此冷漠,如此蠻橫霸道,才對朝臣文武動輒羞辱無視,哪怕有些大臣們真的可以被人尊重。”
玉手輕撫著她的臉頰,盯著她疑惑眼睛,沈允婻不由一笑。
“他,是座火山,是座可以毀滅這個世界規則的火山!”
“你!”
“我!”
“只是尋求一絲溫暖的可憐蟲,或許只有緊貼著這座火山巖壁,才能得到一絲難以奢求的溫暖,至于……至于會不會被火山燒成灰燼……”
“或許……成了灰燼也不錯呢!”
……
“小姐,你就不怕嗎?他……他早晚會死的。”
屋內沉寂了許久,楊柳兒突然說了這么一句,沈允婻微微一愣,轉頭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輕聲一嘆。
“凈軍、幼軍是皇帝的親軍,登萊也好,此次南下,他欲要收攏江南各防海衛所,也皆以凈軍為監軍,若在算上他名下產業中的管事宦官……但凡皇帝心下有一絲欲要殺了他的念頭,他……必死!”
沈允婻看著帳頂破洞,無奈苦笑。
“敗也蕭何,成也蕭何,將生死交到了皇帝手中,身邊更是跟著個時時盯著他的馬四海,皇帝一個念頭,就是想不死都難!”
“可也正因如此,他得到了他人難以企及的信任,得到了難以想象的權柄,可以毫不在意所有人喜惡,肆無忌憚的做著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正如你所說……”
“他會死!”
“得罪了整個天下士紳官僚,成了所有人眼中釘、肉中刺……完成了皇帝想要的一切后,他……會死!”
“死無葬身之地!”
……
“可那又如何?火山終究是要爆發的,爆發后……火山也就死了,但火山爆發后,會有大片大片肥沃土地,會有人們記得,他們的肥沃土地,曾是那個已經死去的火山賜予……”
沈允婻轉頭突然向楊柳兒嫵媚一笑。
“再說了……爆發后,會不會真的死去還不一定呢,難道你就沒發現凈軍、幼軍的變化,沒發覺周將軍和其他將軍們的變化?”
楊柳兒一愣,這才細細回想著第一次見到周云的情景,以及現在的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