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外,慘烈的廝殺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
李道宗的大同道行軍組成一個龐大的軍陣,正不斷消磨突厥左翼大軍的生命,同樣的,也消磨著唐軍戰士的生命。
從高空俯視下去,整個戰場仿佛巨大的血肉磨坊,整片大地都浸沒在鮮血和尸體中……
“大都督,我軍左翼戰峰隊已盡皆戰死,奇兵,跳蕩兵十不存一,左翼請求支援!”
“哼!傳我軍令,所有部隊,就算只剩一個人,都不準后退,突厥人死的不比我們少,給我頂住,給他們一百陌刀兵,去左翼支援!”
李道宗聲音冰冷,不含一絲感情。
“報,右翼軍弩箭和箭矢已罄,請求中軍支援!”
“沒有支援,讓右翼就算用牙咬都給我頂住,不準后退一步,否則提頭來見!”
“是!”
“報,大都督,有人從后部逃跑!”
“斬立決!”
“是!”
……
李道宗舉著望遠鏡,眺望中軍的決戰。突厥人采用的圍三缺一戰術,中軍是主力對決,雙方幾乎壓上了所有的籌碼,畢其功于一役。
重騎兵對陣重步兵,長矛對陌刀,輕騎兵沖鋒對長槍陣,如蝗蟲般的漫天羽箭對陣盾陣和超遠距離,超強威力的神臂弩。
中軍幾百米的對戰鋒線上,幾乎堆滿了戰馬的尸體和唐軍突厥人的尸體。突厥人已然麻木,只知道往前沖鋒,唐軍也同樣麻木,耳邊只有督戰員“不許退!給我頂住!不許退!給我頂住!”的怒吼。
誰敢后退,執法隊手中的刀可不是來殺敵人的,而是殺逃兵的!
大同道行軍兩翼,兩支各三千的突厥騎兵正不斷進行移動騷擾,一旦找到薄弱點便會如狼群一般猛烈突進,橫向打穿唐軍,整整三個時辰的大戰,左路被突破了四次,右路被突破了三次,每次都是用人命把窟窿填回去的。
而后隊,突厥人卻幾乎不進攻。李道宗很清楚這乃是突厥人的戰術,就是為了給唐軍留出一條“生路”,只要有這條“生路”在,就會有人面對前軍的血戰而膽怯,從而產生從后面逃跑的想法。
這就是圍三缺一的精妙,讓你的十分力氣只能發揮七分或者八分。
一旦傷亡達到30%以上,普通軍隊就會崩潰,從他們認為的這條生路潰敗。即使是精銳部隊,傷亡達到50%以上,也會出現大潰敗,只要有一個人從這條所謂的“生路”逃走,就會有更多的士兵跟上,從而形成不可逆的大潰敗。
大潰敗的后果就是一面倒的大屠殺,兩條腿怎么可能逃得過四條腿,這條所謂的“生路”,其實是一條通往地獄的死亡之路。
而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長官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真正對戰的時候,人心中的恐懼也會戰勝理智,面對曾經的戰友一片片倒下,面對殘肢斷臂,面對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開膛破肚,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
這種時候,很多人即使明知道這條路將會通向地獄,也會有人選擇。
李道宗與突厥人打了這么多年交道,對突厥人的這一戰法早就爛熟于胸,三百執法隊不為戰斗,只在軍陣中督戰。
一旦發現有士兵企圖逃跑,根本就不會給他們說話解釋的機會,斬立決下,逃兵只會死得比和敵人對戰還要快。而且如果當了逃兵,周圍的士兵如果不是集體崩潰,根本不會阻止執法隊的執法,逃兵只會孤立無援!
這個時候所有士兵面前就有了兩個選擇。一個是血戰到底,即使死了也會有撫恤和爵位,另一個是當逃兵,執法隊的屠刀下,不僅死了白死,而且家人都會受牽連,鄰居和親戚都會指指點點。
“咦,突厥人后方好像出了什么問題!”
李道宗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直等了三個時辰,等到自己的部隊都快打完了,才終于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