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他是山匪之子,興許有一些歪邪的念頭,就該死嗎?”柳示咬牙。
“非也,是你想活,他就得死。”曳影耐心道。
“我想...活?”柳示雙目漸漸失神,理智本能地逃離軀體,卻發現無處可去。
曳影看他這般模樣,優柔軟弱,慈悲無趣,不禁有些懷念八百年前的那個孩子。
那年柳家得了個天生異瞳的男嬰,一只眼是正常的灰黑色,而另一只卻猩紅得瘆人。那孩子在父母一意呵護下長至八歲,初顯劍術造詣,輕功極佳,能在眨眼間撂倒族內習武二十余年的壯漢。卻被忌憚已久的族老有心安排,在一次出獵時斷去雙腿,棄入深山虎口。
孩子父母見了族老帶回的殘肢,悲痛得肝膽俱裂,不久便病逝了,可這孩子卻幸運地活了下來。那只山虎恰巧鼓腹含和,對這新來的小肉毫無興趣,只留著當下一餐的食物。
第二日,一頭雄鹿發了癲,一頭撞死在山虎身后的樹上,那山虎精得很,見孩子仍活著,自然先吃已死的雄鹿,留著他日后再吃,孩子便活過了第二日。
第三日,趁山虎休憩時扒了兩口碎鹿肉的孩子緩過一口氣來。萬幸的是,族老斷他雙腿時為了不被鮮血濺得滿臉,提前捆住了切口上部,他并未因失血而死去。
第四日,那頭雄鹿還剩下半條腿,只待山虎啃盡便得輪到他了,萬念俱灰時,一只肥碩的山雞為了躲避野貓的追趕,慌不擇路地和他撞了個滿懷。野貓被山虎嚇得轉頭就跑。而他與懷中瑟瑟發抖的山雞對視了半晌,小手悄悄捏上山雞肥碩的脖子。“啪”,清脆的骨頭斷裂聲后,山雞已蔫死在他懷中。他回頭看了看快要啃完鹿腿的山虎,試探著把已死的山雞丟到它面前。
山虎看了他一眼,把山雞推了回來。
他不解,又丟了過去。
山虎照舊把山雞推了回來。
如此反復幾回,孩子壯了膽,以為山虎是想讓他填飽肚子再活一陣。便撿了塊尖頭的石片,憑著記憶把山雞去了毛,開膛破肚搗鼓一通。正猶豫著要不要試著生火烤肉,那山虎卻吼了一聲,不知從哪銜了塊銀灰色的石頭丟過來。那孩子抓住一看,竟是燧石。
即便有了燧石,孩子也花了好大功夫才生出個像樣的火堆,直累得雙眼發黑,只靠想象中烤肉的香氣勉強支撐著。
山雞油水頗多,不一會兒便肉香四溢,引得周遭動靜頗多,可忌憚著山虎,無一敢靠近。
孩子首次下廚便戰果頗豐,雞皮金黃酥脆,雞肉多汁可口,可他只嘗了一小口,還沒來得及細品,便被山虎巨口一叼,搶走了。
看山虎吃得津津有味,孩子咕嘰咽著口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只紅色的異瞳幾乎滴出血來。山虎瞥了他一眼,隨意地用尾巴一掃,一根被啃得只剩丁點殘肉的鹿腿骨碌碌滾到他面前。
孩子就這樣活了下來。
一開始,山虎會去打獵,抓回的獵物便讓孩子替它烤制處理,孩子吃剩下的骨頭肉渣果腹。一人一虎達成了一種奇妙的約定,和諧地相處著。
直到有一天,山虎打獵歸來時受了重傷,一到樹下便昏睡過去,足足大半天才醒來,卻仍然沒有力氣挪動,之后清醒的時間便越來越少。
到了第三天,山虎已明顯枯瘦了好幾圈,睡了足足一天也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