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準備了嗎?”郭閣老嚴肅地詢問裴融。
裴融躬身行禮:“準備好了。”
郭閣老便將一份講章遞給他,說道:“這是焦大學士的講章,你看看是否能用上。”
裴融只打開看了一眼題目就還給了郭閣老,肅穆地道:“陛下破格詔令裴融入宮講經,當是要聽裴融的見解,并不敢用焦大學士的講章。”
他與焦大學士分屬兩個不同的陣營,無論如何也不能照著焦大學士的意思講經。郭閣老心里有數,不過做做樣子而已,當下命人收了,道:“勿要慌張。”
裴融抱拳謝過,回頭一看,只見陳二郎皺著眉頭、不停偷看袁寶來,一副蠢蠢欲動、想上去打招呼的樣子。而袁寶來,只顧著與人寒暄說笑,根本懶得往這邊多看一眼。
“二哥在看什么呢?”裴融走上前去,擋住陳二郎的視線,憨直如此,是優點,也是缺點。
陳二郎神秘兮兮地道:“向光,你看這位中貴人,長得好生眼熟,和袁家舅舅好像啊!”
終于看到了!裴融正想勸他不要追究,陳二郎已然笑了:“要不是我家舅父住在宮外也未凈身,我真要懷疑是同一個人,要不然就是失散的同胞兄弟,哈哈……下次我見著舅舅要告訴他,果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裴融囁嚅了兩下嘴唇,最終什么都沒說,只陪著陳二郎一笑而已。
有人跑來通傳:“陛下來了!”
于是眾人全都涌了出去,按著品級高低跪接皇帝。
皇帝在人群最后看到了一身素樸青衣的裴融,見他氣宇軒昂、儀態有度,滿意地點點頭,問道:“焦大學士呢?”
焦大學士的學生正要上前稟告,郭閣老已然上前:“稟告陛下,焦大學士突然頭痛難忍,無法講經,微臣斗膽,先送他歸家看病休養。”
袁寶來也道:“正是,方才小的們來報,說是大學士病情嚴重,吐血并暈厥了。”
“這么嚴重?命御醫立即前往診治。”皇帝吃驚過后就指著禮部尚書痛罵:“你們吃干飯的么?大學士病成這樣,你們還讓他來講經?朕是那種為了一己之私,不顧臣子死活的人嗎?你們這是想讓朕背上罵名!”
禮部尚書懵了,這關他什么事啊,所謂老而不死是為賊,焦大學士之前活蹦亂跳的,還有精力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誰曉得突然就倒了?然而皇帝面前沒得狡辯的余地,低頭認錯就是了。
皇帝發作完禮部又發作焦大學士的學生:“你們怎么伺候師長的?以朕看來,定是爾等為了一己之私,攛掇焦大學士帶病入宮講經!如此不仁不義,不孝不忠,怎堪為官?”
皇帝的話里似乎含有別的意思,一群人嚇得瑟瑟發抖,只管磕頭認錯。
焦大學士經營多年,朝中學生當真不少,這么一跪便是一大片,皇帝眼里閃過一絲陰霾,再看孤獨倔強地站在角落里的裴融,就覺得格外順眼,放柔聲音道:“裴向光,你背著個什么呢?”
禮部的官員又是一驚,就怕裴融趁機告黑狀,當然,若是裴融不告,他們也不會感激就是了,只會覺著裴融不敢惹他們。
裴融不慌不忙地解下身后背著的長匣,雙手舉過頭頂:“是陛下詔令草民入宮講經的圣旨。”
皇帝瞇了眼:“你為何隨身攜帶圣旨?是為了炫耀嗎?”
圣旨本該高高供起,隨身攜帶到處炫耀,那是大不敬。又有人幸災樂禍,等著看裴融受氣——有氣不能我獨受,要氣大家一起氣。
裴融平靜地道:“草民沒有入宮的腰牌,因怕耽擱大事,辜負陛下一片愛才向學之心,這便將圣旨背了來。還請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