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融看著安樂侯,心里酸楚難當,這是生他養他的父親,再有多少不是,始終竭力護他長大,自己卻如驚弓之鳥,正當壯年活成這般凄慘模樣。
再看看檀悠悠和萱萱,頭就立刻變得有三個那么大,心中驚恐不安,就怕檀悠悠翻舊賬,重提當年的事。
裴融心中各種情感翻滾交織,站在門口只是發呆不動,看起來似乎是很不高興的模樣。
安樂侯小心翼翼地道:“我兒回來了!也沒給你說一聲,就這么來了,怕是要給你們增加不少麻煩……聽聞你們還有一套宅子,要不我住那邊去。”
裴融一凜,立刻看向檀悠悠,這是——已經攤牌了么?不然以自家老爹的德性,怎么可能如此小意?
想到這里,裴融兩條腿已是軟了,想著今后這日子怕是不能好過了。
檀悠悠看裴融這模樣,立時猜到了他的想法,也不多話,只微笑著靜看他們父子怎么打交道。
“五妹夫這是高興得昏了頭么!”檀至錦不知中間有什么問題,卻本能地覺著氣氛有點怪異,于是很好地發揮調節作用。
裴融這才醒過神來,搶前幾步給安樂侯行禮問安:“父親這一路上可都安好?累不累?這是咱自己的家,一家人哪有什么麻煩?不用別處去,就住這里。”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始終低著頭不敢看檀悠悠,就怕被反對,所以不如先把局面定下來,過后再補償好了。
“好,好,好!”安樂侯連說了三個“好”,伸手將裴融扶起,上下反復打量一番,渾濁的眼里流出淚來,哽咽著道:“我兒出息了!若是你祖父母和母親地下有知,定然十分欣慰!老父從未想過,此生竟然還能踏入京城!”
裴融眼里也含了淚,竭力忍著不流出來,伸手拉過檀悠悠,鄭重其事地道:“好叫父親得知,我們一家能在京城團圓,檀氏功不可沒。”
檀氏?裴·漸漸改變·融見了自家老爹,立刻變回裴古板了。檀悠悠瞥一眼裴融,抿抿唇沒吭聲。
安樂侯看向檀悠悠,目光溫和贊賞:“兒媳婦辛苦了,蘭心蕙質,吃苦耐勞,實乃裴氏之福。”
檀悠悠微笑行禮:“公爹謬贊,兒媳雖操心勞累,但夫君待我也極體貼溫厚,所以兒媳不覺得辛苦。”
操心勞累和體貼溫厚是相互的,不然就覺著辛苦了。裴融的頭有點痛,這是暗藏機鋒啊!
安樂侯又看向萱萱,眼里滿滿都是慈愛和歡喜:“小丫頭長得一臉福相,實在是我見過的最機靈最好看的女娃娃。我夢見她好幾次呢。”
裴融就覺著,或許能夠讓孩子緩和父親與檀悠悠之間的關系,便接過萱萱遞給安樂侯:“父親還未抱過萱萱吧,來,抱抱!”
安樂侯伸出雙手又縮回去,嘆道:“我風塵仆仆,還未盥洗更衣,別把外頭的臟東西帶給我孫女兒。”
裴融堅持要他抱:“沒事,萱萱體格健壯,從未生過病,不怕。”
安樂侯這才小心翼翼地將萱萱抱在懷中,萱萱睜著黑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他看,看著看著癟了嘴,哭著要找檀悠悠。
安樂侯并不松手,笑著哄道:“萱萱不哭,不怕,我是祖父,祖父疼萱萱啊,你看這是什么?”
他笨拙地騰出一只手,從袖中取出一只撥浪鼓,搖得“咚咚”響,同時咧著嘴笑個不停,一張臉皺得像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