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融出了院門,只見李姨娘帶著個丫鬟立在門前低眉垂眼的,便道:“什么事?”
李姨娘施一禮,輕聲道:“侯爺說是身上到處都疼,喘不過氣,要您去瞧。妾身讓下人過來請您,自個兒守著他,也是不準,有些……鬧騰得厲害。”
裴融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大踏步往前走了。
李姨娘落在后頭,頻頻往回張望,奈何并未見著檀悠悠出來,只好老老實實回了西跨院。
安樂侯躺在床上圓睜雙眼,定定地盯著帳頂,雙手放在錦被上,僵得雞爪似的,聽到裴融開門的聲音,先就嚇得縮到被窩里,再將眼睛從被角那兒露出一條細縫往外偷看。
看清楚是裴融,便激動地朝他伸出一只雞爪子,顫抖著道:“我兒,為父總是聽見鵝叫,還聽到老鼠打架,貓把老鼠咬得吱哇亂響,好不容易睡著就嚇醒了,腦袋里嗡嗡嗡的響成一團。”
裴融一路過來安靜無比,哪里有什么鵝叫貓叫老鼠叫,便耐著性子解釋道:“父親是在做夢,我們家的大鵝無事從不亂叫,家里也干凈,沒什么老鼠,大樸和小樸勤快得很……”
“大樸小樸?”安樂侯道:“對,對,對,就是一大一小兩只貓叫個不停。它們剛才就站在那房梁上,四只眼睛瞪得燈籠似的,綠瑩瑩地盯著我……”
“……”裴融無話可說,他才在檀悠悠那兒見過兩只貓,大樸盤踞在檀悠悠做的小房子里,小樸緊緊挨著檀悠悠打呼嚕,也不知道自家老爹是從哪里看到的貓!
安樂侯看到裴融臉色不好看,眨巴眨巴老眼,委屈地道:“我兒不信為父,真的有兩只貓,眼珠子瞪得這么大!”
“大樸小樸都在正院里頭,兩只貓和萱萱她娘一樣懶得動,沒那么閑!”裴融口干舌燥地解釋,不能稱檀氏,那就叫萱萱她娘這沒錯吧?
安樂侯就往后縮了縮,小聲道:“你剛說兩只貓勤快得很,所以家里沒老鼠,又說和兒媳婦一樣懶得動,沒那么閑,所以屋里真的是有老鼠……吱吱的叫……”
裴融被安樂侯的車轱轆話繞得不知所措,只覺著自己大概要瘋,更慶幸之前的決定——幸虧他不忙,幸虧是他伺候,換了檀悠悠不知會怎樣。
裴融正發著呆呢,安樂侯“呼”地一下坐起來:“你聽,鵝在叫,是在罵我呢,我腿疼……”
“萱萱她娘說了,明日就把大鵝宰了紅燒給您吃,傷哪兒補哪兒,它不是叼了您的腿嗎?那咱就吃它兩條腿!”
裴融想起檀悠悠的話,就照著說了,安樂侯當即不再鬧騰,抓著他的手慈愛地道:“我兒孝順,兒媳婦也孝順。鵝太大,兩條腿為父吃不完,咱父子一人一條。”
還真想吃……裴融說不出來心里的滋味,抬眼看見柳枝給他送鋪蓋過來,就脫開安樂侯的手,指揮:“放這里。”
安樂侯雙目生光:“我兒要陪為父么?”
裴融轉頭看著他認真地道:“是萱萱她娘讓兒子陪父親的。她很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