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寶來殷勤笑道:“陛下英明,就算老奴會討好人,也是因為陛下寬容,換作旁人,只怕要嫌老奴愚鈍呢。”
“你愚鈍?老奸巨猾就是你!”皇帝輕捋胡須:“去查查那個叫知業的,去了哪里,具體又是怎么回事。”
袁寶來應下,給皇帝捏了肩膀又捶腿。
皇帝默然半晌,輕嗤:“要說這裴向光,是真迂腐。那知業手中握著此等要命的大事,他竟不斬草除根,卻將此人送交王氏,也真是……”
袁寶來笑道:“是以陛下讓他教書講經,最為合適不過。迂腐是真迂腐,卻也說明此人記情記恩且厚道。王氏于他有恩,知業救過他的命,倘若為了“也許會”就取走人命,實際也真是冷情冷心。”
皇帝輕輕點頭:“雖不能殺伐果斷,卻也光明磊落,可以倚重。你去查知業此事,記得不要驚動任何人。”
裴融并不知道皇帝和袁寶來的談話內容的,出宮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對著湛藍的天空長舒一口氣,然后就是高興和輕松。
無論如何,這個隱藏的危機是解決了,即便會失去爵位和御前講經的差事,那也值得,一家人好好活著最重要。
他沒有騎馬,放松韁繩任由馬兒漫步歸家,他自己輕輕松松跟在后面東張西望,看著秋日斑駁的樹影、往來奔走的行人、熱鬧叫賣的小販都分外喜人。
白云巷口,有裴家小廝愁眉苦臉地蹲在墻下發呆,見他來了才算活過來,飛奔上前的第一句話就是:“世子您可回來啦!老侯爺差不多要把家給拆了!”
小五一聽,忙著催促馬兒趕緊回家,人和馬往前跑了一截才發現裴融沒跟上,少不得奇怪:“世子不急么?”
以往聽到老侯爺的事,不是跑得飛快?今天怎么不動了!
裴融背負雙手,慢悠悠地道:“急什么?遲些歸家天不會塌下來。”
小五頗為贊同:“那是!老侯爺頂多把主院給拆了,咱家修房子的錢還是有的,對吧?世子爺?”
小廝嚇得,總覺著小五膽大包天,竟敢說這種話。
裴融卻是不以為然,甚至回過身去,和四一書鋪的黃掌柜打了個招呼,又幫一個鄰里小孩撿起掉在地上的竹蜻蜓,沖著帶孩子的老嫗笑了笑,溫潤得很。
回到家中,廖祥激動得很,想了又想,卻只擠出一句:“世子回來了!回來就好!”
裴融微笑點頭:“你辛苦了,我去后院看看。”
“噯!”廖祥深吸一口氣,中氣十足地吩咐一個小廝:“去稟告老侯爺,世子回來了!”
“不用,且讓他再急會兒。”裴融笑道:“吃過苦頭,才知珍惜。”
“噯!那是!”廖祥響亮地應了一聲,跟著笑了。
安樂侯已經哭得不能動了,半死不活地坐在門前廊下喘一口氣抽一抽,原本松弛耷拉著的眼皮此刻腫成了魚泡泡,手里的帕子也是飽蘸著淚水,沉甸甸濕漉漉的。
李姨娘不知去了哪里,唯余一個丹云陪同在側,悲苦哀嘆,慌慌張張。
一主一仆都是凄凄慘慘,悲悲涼涼,有人進去都不知道。
裴融看到這副模樣,忍不住長嘆:“父親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