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惠和思明喂完了豬回來了,推開房門,見父母二人正哭天抹淚的,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兩人面面相覷,在他們印象里,他們的父親再苦再難都沒掉過眼淚,如今看見父親哭腫了眼睛,那一定是遇到了天大的事:“爹,娘,你們怎么啦,什么事這么傷心啊?”
“沒什么。”月茹抹了抹眼淚:“豬喂完了?”
“嗯,喂完了,豬草也割好了。”
“你們洗洗手,我給你們蒸窩窩頭去。”
思惠輕輕地跟在母親身后,小聲地問道:“娘,我爹他到底怎么啦?”
“今兒是你爺爺的生日,昨晚你爺爺托夢給你爹了,你爹想他爹了,想著想著就哭了。”月茹胡編了個理由。
“可往年我爺爺的祭日也沒見我爹哭得那么傷心。”思惠小聲嘀咕著,她知道月茹是在敷衍她,既然爹娘不愿告訴她實情,那她也就不必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秦守仁越想越不放心,他做出一個決定:去青峰嶺找守義。只要看一眼他是否平安就夠了。
于是他下了床,走到柜子旁,打開柜子,查找那些他自制的藥粉和藥丸。
“孩子他爹,你找啥呢?”
“那些止血化瘀的藥粉和藥丸還剩多少了?”
“本來就不多了,還讓你送了兩包給了那倆王八蛋。”月茹噘著嘴說道。
“那我吃完飯后再做些。”
秦守仁原本在蓬萊村當了個教書先生,但日本人來了之后,讓學堂里的孩子們都學日語,秦守仁這個國文老師也就被晾在一邊了,學校新來的校長是個日本人,他讓學校里的老師們先學日文,然后再去教學生,秦守仁一聽,第二天就遞交辭呈了,推脫自己年歲大了,掌握不了一種新的語言,怕誤人子弟,所以讓賢給那些有能力的老師。
月茹得知秦守仁把教員的活給辭了,雖然知道秦守仁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可一家五口,有五張嘴等著吃飯呢,這可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于是她拿著空米袋走到守仁面前。
“孩子他爹,家里快揭不開鍋了,這可怎么辦呢,要不,你就再回學校,求求你們校長,讓他再給你一份活干干。哪怕不教書,就看個門也行啊。”
“月茹,你怎么這么糊涂,好馬不吃回頭草,更何況你讓我去求那個日本人,這不是把咱秦家十八代祖宗的臉都丟盡了嗎?讓我去教日本話,簡直笑話,那日本文字都是從咱老祖宗那兒傳過去的,學藝又不精,搞個半邊字還到處炫耀,現在還逼著師傅去跟徒弟學,簡直是癡人說夢。月茹,這事就此打住,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回學校去教日本話的。”
月茹見守仁態度堅決,也就不再說什么了,只能向左鄰右舍,親戚朋友借錢度日。但親戚朋友家也不是糧倉錢袋,為了糊口,月茹舔著臉問親戚朋友家借了個遍,那些親戚朋友見到月茹都遠遠避開。
其實在馮德貴看來,秦守仁是個死腦筋,是個抱殘守缺的主,就算是不當教書匠,可保長這個芝麻綠豆官還是頂管用的,只要跟日本人關系搞好點,底下那些村民哪敢冒犯保長,該孝敬的肯定會孝敬,不肯孝敬的想著法子讓他們孝敬,不識抬舉的隨便按個什么罪名送到日本憲兵隊,別說是家里的口糧,就算是金銀財寶也都是手到擒來的事。
可秦守義畢竟是讀過圣賢書的,他怎么可能跟馮德貴這種人一樣,魚肉鄉里,為虎作倀呢,所以便落得個有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