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鈞儒聽見云麟喊他爸了,心里蕩起了漣漪。
到達了康鈞儒的住所之后,康鈞儒將一老一少帶到了康鈞儒為云麟準備的房間里,房間里布置得很是簡單,也很溫馨,一張單人床上面鋪著竹席,又滑爽又清涼,床旁邊是張書桌,上面擺放著一些諸子百家的書籍。
書桌上還放著一只素雅的青花瓷花瓶,花瓶里插著幾支嫩黃色的雛菊,顯得淡雅清麗。
那只白瓷花瓶的瓶身上面印著蘇東坡的詩詞《定風坡》: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云麟拿著花瓶,望著行云流水的草書,似乎看見父親曾經站在書桌前奮筆疾書的模樣,心中萬分感慨,這首詞父親曾給他講解過:這首詞是蘇軾因“烏臺詩案”被貶黃州做團練副使之后的第三個春天所作。
黃州春天的某個早晨,風和日麗,天高氣爽,蘇軾約友郊游,玩得盡興時,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同行興致全無,狼狽不堪,奔跑避雨,抱怨連連,唯獨蘇軾聽著雨打竹葉聲,哼著小曲,拄著竹杖,穿著芒鞋,漫步雨中,勝似閑庭信步,悠然如初。
同行的人皆笑其“癡”,可誰解其中味啊。而那句“一蓑煙雨任平生”所表明蘇軾的仕途多磨難,三起三落,跌宕起伏,歷盡坎坷,然而他都能夠“也無風雨也無晴”地泰然處之,坦然地面對。他執中持平,守正不阿,雖遭貶而無悔,雖九死而無怨,再大的風雨又奈我何?百折不撓,從容瀟灑的形象躍然紙上。這是何等豪邁!何等灑脫!
云麟記得當初父親跟他講解這首詞時,慷慨激昂,眼里微微泛著光,也許父親當時的心緒正如蘇軾當年的心境吧。
康鈞儒走到梁叔的身邊:“梁叔,你今晚就睡我床上吧,我睡客廳沙發上。”
“那怎么行,還是我睡沙發吧。”梁叔連連搖頭。
“梁叔,你就別跟我爭了,哪一次你爭得過我的,就這么定了。”康鈞儒說著,把梁叔的行李放進自己的臥室,隨后將自己的枕頭搬到了沙發上。
梁叔拗不過康鈞儒,只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你呀,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的擰。”
梁叔是康家的老仆人,看著康鈞儒出生,長大成人,隨后上軍校,投身革命活動,當年康老太爺認為康鈞儒的所作所為是大逆不道,因而當著全族人的面,想在康家祠堂里把康鈞儒好好教訓一番,沒想到反而被康鈞儒嚴詞駁斥,毅然決然地與康家斷絕往來,康老太爺一氣之下將康鈞儒從族譜中除名,只有梁叔一人毫不猶豫地跟著他,在他身邊照顧他,所以康鈞儒一直把梁叔當作是自己最敬愛的長輩。后來梁叔也加入了組織,待在康鈞儒的左右,康鈞儒是“和記”當鋪的掌柜,梁叔便是他的賬房先生。
如今康鈞儒被派往上海工作,而梁叔因為要照顧云麟而待在廣州,更重要的是,康鈞儒走后,中央又派遣了新的領導負責廣州地下黨組織,作為組織中的老人,梁叔無疑是最清楚組織的情況和組織的運作機制,所以便留在廣州當新任領導的助手。這次送云麟來上海之后,后天就要趕回廣州了。
康鈞儒打電話給如意軒,點了幾樣梁叔和云麟愛吃的佳肴,隨后吩咐金翊軒讓阿發把菜肴送過來。
金翊軒一聽康鈞儒是讓阿發送餐,知道這只是一般的點餐,并非有任務要傳達,如果點名讓他前往送餐的話,那康鈞儒一定是有要事找他,現如今如意軒的名聲在外,所以康鈞儒經常通過點餐的途徑跟金翊軒進行聯絡,既隱蔽又方便,比在復興公園的聯絡方式更便利了,在效率上也提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