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個當世之人的想象力,是沒法跨越這些,想象到鞠子洲所渴盼的那些情景的。
所以鞠子洲不擔心徐青城找到自己的理論根基。
反而,鞠子洲自己倒是可以借著對于歷史的粗略了解來判斷徐青城的思維,來觀察徐青城的一切結論。
他可以因此而平靜地面對徐青城所窮盡一切智慧所想象出來的任何狂悖猜想。
然后呢?
聲音很平靜,沒有絲毫的驚訝、沒有任何的恐懼。
徐青城甚至覺得,鞠子洲有一些敬佩自己。
但,怎么可能?
為什么?
徐青城愕然抬頭。
他等到了雙眼,看著鞠子洲。
徐青城試圖從鞠子洲臉上找出一點不平靜和掩飾。
鞠子洲臉上的探尋是認真的。
他的眼神是真誠的。
他沒有作假的理由。
徐青城眼角抽搐。
他抿起了唇,聲音帶著一些顫音:“……還有?”
“還有一些。”鞠子洲點了點頭:“你覺得后面會是什么?”
徐青城艱難地歪了頭,臉上露出一個比哭要難過的笑。
“呵呵……”
他僵硬地搖了搖頭:“還能有……比這更大的妄想么?”
“不是妄想,是理想。”鞠子洲說道。
“即便是,涂有餓殍、官吏貴族等類,攜土食人、士人,商賈以智食人、田地產出微薄、小民命如螻蟻、天下史歌輩人篡改、連氓隸庶人都覺得氓隸庶人應該如同牛馬,只怨恨這命如牛馬的氓隸庶人是自己……你都覺得這是理想,而非是妄想……”
“我很確定!”鞠子洲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與他一路上以來所表現出來的痛苦、壓抑、絕望截然不同。
徐青城嘴角抽了抽,澀聲苦笑:“你果然并不是道家子弟。”
“我知道,一定有那么一條路,通向我所渴盼,我所憧憬的新世界,在那個新世界,我可以自由地笑,自由地說,自由地做我喜歡做的事情,而不擔心再有人去吃別人的血肉,不擔心再有因失去生的可能而選擇體面死去的爭流的‘家人’,不擔心有因生計被剝奪而選擇反抗的,最終被殺死的人。”鞠子洲篤定說道。
徐青城恍惚。
他無法想象這一切。
即便只是簡單的幾句描述,他都無法思考那其中的運行。
“那么,貴人何以貴呢?”徐青城本能地輕聲問道:“他們會愿意嗎?讓渡出手中的權力,對于他們而言,比死還難吧?”
“不會再有貴人了!”鞠子洲說道:“不會再有騎在別人頭上的人!”
“他們不同意我們起身,我們便先翻身,打碎了枷,除去了鎖,將他們掀翻,打倒,而后再起身。”
徐青城有些不安。
“所以,你要他們自發地起身……”徐青城拙訥張口。
他想不到如何實現這一切。
“……那需要……需要多少如你一樣堅定、聰慧、懂得這般難以想象的義理的人呢?”徐青城頭疼欲裂。
他想不到,越是用力想,越是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