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咸陽時候,韓非早已經做好了會身死于此的心理準備。
對于自己的目的,他也沒有想要刻意隱瞞。
因為瞞不住。
秦國的地理條件決定了,秦要東出,無論是要北征趙國,還是南破楚國,韓國都像是一顆釘子,釘在秦的膝蓋上。
也只是一顆釘子而已。
所以秦需要拔掉這顆釘子。
這不是某一個臣子的個人訴求,也不是某一個君主的個人欲想。
它是一種必然。
是道路之初,路上那顆繞不開的石頭,是邁步之時,膝上讓人難以前行的釘子。
而勸說一個羽翼豐滿,有了搬開石頭、拔出釘子能力的野心勃勃的君主留下這塊石頭、容忍這顆釘子,是改變一個國家未來基本國策的事情。
這其中難度,韓非其實是有仔細想過的。
他知道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小到幾乎沒有。
但即便沒有成功的可能性,即便是可能身死于此,他還是想來,想試試。
而這樣的嘗試,韓非心里清楚,只要開始,就有被人質疑動機、目的的可能性。
只是,沒想到這么快。
只一個照面,什么都沒有開始做,連餅都沒開始畫,他的動機就被挑破。
而且是最不應該的人。
秦王政!
韓非已經不是那么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大約有些恐懼,大約更多的是釋然。
然則,即便是如此,韓非也很快的恢復理智。
“陛下所言,確是非心中所想。”韓非這么寫道。
他低著頭寫字,借著寫字的片刻間隙,腦海里仔細思索對策。
“朕大抵看得出來,你是個有才學的。”
“而且很有想法。”
“至于存韓,并不是什么罪過,比起那些一心求富貴、一心求權勢的,你的所求,是很好的,至少足夠遠大。”
韓非笑起來,笑容如哭泣:“陛下,想要,收服,韓非?”
“不錯。”秦王政笑著,伸了手,一旁侍者立刻為他奉上一杯溫熱的白水:“你這樣的人,朕知道,你有足夠的能力、也有著足夠的意志,是個可造之材,你愿意在咸陽城蟄伏一個多月,與庶人行,足見你也是有些魄力的,只是你剛才所說那些,朕聽得出,你欠缺實際為政做事的經驗。”
“所以朕覺得,打磨一番,你是可以擔當一郡之長的。”
“你自己也清楚,朕如今手中缺少可用之人,而你這樣的,能力能夠治理一郡的人才,朕怎會放過?”
“陛下,心胸,果然,寬廣。”韓非沉默許久。
心胸寬廣,志向遠大,能力出眾。
這樣的人有多自信,韓非心中是有數的。
而想要搖動這樣的人的意志……
“陛下,是,如何,判斷,非,想要,存韓?”
“朕說過了,你是沒有為政行事的經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