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原說道:“我們……還好吧,畢竟這里是【逐波】實驗室啊,有夏杉帶頭,我們的研究方向一直都和主流不同,其中也不乏離經叛道的,高層從來沒有因為研究方向上的問題追究過我們的責任。”
羅曉也說道:“當然,我們在南鶴禮意外身亡之后,處境的確是有些微妙,津貼莫名其妙被扣,項目組也不斷有人離職……不過,也不至于更糟糕了,畢竟要是連寫份實在報告都要追究下去,那夏潤醫藥集團,也別找人做研究了,讓董事會拍個腦門定下方案,再找一群巫醫神棍一起大吹法螺就可以了。研究人員嘛,總是要跟上面的好高騖遠唱反調的。”
王原則說道:“而且這些年,其實大部分人都有點堅持不下去了。哪怕是個正常召集人體志愿者的項目,長期沒有進展,也會讓人氣餒。更何苦【玄黃血】的項目,哪里是正常召集志愿者?”
說到此處,王原臉上明顯露出惡心反胃的表情。
肖恩用取笑的語氣問道:“你們作為研究人員,倒是挺懂得人性為本啊。”
王原沉默了一下,說道:“大人,您愿意嘲笑我偽善也好,評價我無能也罷。但我們的確都是人,都還有一顆人類的心。讓我們在試驗的時候,解剖一只【綠頭鼠】,那沒有問題。讓我們制作【卜哈爾貓】的標本,也可以。甚至必要的時候對智慧生物下手,只要確有理由,我們也狠得下心。但【玄黃血】是不一樣的……那可都是一群,活生生的人啊。”
羅曉則說:“當然,這么龐大的醫藥集團,不把人當人的,肯定大有人在。就好像投資人們其實就一直沒怎么把我們當人。經常說什么’要不是我們給你投資,你們這群只會寫報告的廢物早就餓死了’……”
王原苦笑:“關鍵人家說的也沒錯,所以就算我們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捏著鼻子給他們打工。但是,反過來說,他們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花錢雇傭我們這些同樣心不甘情不愿的研究員,在一條沒有前景的道路上磨蹭。唉,這種互相折磨的事,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羅曉則說:“真到頭了,你我怕也就只能去領救濟了。不過,現在看來是南于瑾接手南家,情況應該會好轉吧,至少我們的津貼應該有好轉。”
肖恩不置可否道:“你們對南于瑾倒是頗有好感?”
王原說道:“好感當然是談不上的,那個人跟夏家的董事、投資人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眼里只有利益,沒有半點學術研究應有的理想主義。不過,他的好處也就在這里了,只要給他足夠的利益驅動,他就愿意投資,這方面他反而比南鶴禮要大方。而我們這些研究員,這輩子做的不就是這些事么?”
說到這里,王原撓了撓發量稀疏的頭頂,發出無奈的嘆息。
“大人,你想要真心話,這些就是我們的真心話了。很抱歉我們沒辦法成為集團想要的那種優質工具人,而且除了【逐波】實驗室這種相對特立獨行的地方,你在其他地方開展調查,結果也不會差太多。怎么說呢,做研究的人,一般還是有一些基本共性的,不然的話,以我們的聰慧,無論是去做什么,都比做研究賺得多啊。”
對于王原這充滿臆斷的樂觀結論,肖恩不置可否,但是他所說的話,卻還是給肖恩帶來了一定的觸動。
【玄黃血】這種違背人倫的項目,終歸是不得人心的,反對的聲音盡管一直被壓制著,但爆發也只是時間問題。尤其【玄黃血】的質量日益下滑,本就難以為繼。
或許南鶴禮的死,也是利益集團情急之下的爆發吧,而這恰恰說明了他們的處境窘困。
所以,其實形勢并沒有看起來那么糟糕,用黎明前的黑暗來形容,才最貼切不過。
所以,他們從【兌101】離開后,看似深陷絕境,卻能一路翻盤……正是因為在絕境之下,一直醞釀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