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不是呢,她那左手臂剛有了知覺,這一出院治療都得停了。”
“別的訓練能在家做,她左手臂的復鍵得在醫院里做啊,還有面部機能的恢復,靠在家吃藥哪行。姜主任怎么就簽字了呢。”
張萍嘆下氣,“病人一定要出院,咱們也不能死命攔著不是。”
“也是,治不治只能看病人自己的。”對于病人在治療上的不配合,徐欣也很無奈,只得往好里說,“說真的,14床恢復的夠快的。
剛醒過來那會全身都沒知覺,沒想到一個多月就行動自如了,簡直是咱腦科的奇跡。”
“這倒是。”張萍一臉贊同,“對了徐欣,一會你幫14床的辦理出院手續吧。她那家屬啊,唉,估計不會來。”
“沒問題。”一向心直口快的徐欣忍不住低聲吐槽,“提到這事我都覺得來氣。他們好意思來么。這樣的爹媽有還不如沒有。
嘖嘖,人家都是盼著自家女兒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他們是巴不得女兒死了。
要不是姜主任堅持再多治療一段時間,不讓轉院,小林警官怕是沒醒來的機會了。攤上這樣的爹媽,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又不是沒錢,得虧不是他們出錢……”
被說成倒了八輩子霉的林千藍,正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里自己。
清瘦,白,五官分明。
聽到有人為自己報不平,她只垂了垂眼皮,仿佛是在聽他人的故事,內心沒起一絲波動。
正是因為恢復的快,她才會要求出院。
至于她的左手——她用左手做了個握拳向上抬起的動作,雖然緩慢,但已經能抬到九十度的位置——不僅僅是剛有了知覺。
她隱瞞了左手臂恢復的真實程度。
原因很簡單,像是要把她從里到外研究個透的眼神,她不止在一個醫生那里看到過。
當初她因腦部重傷昏迷,診斷的結果是很難清醒過來,就算醒過來,最好的結果也是下半生都離不開輪椅。
果不其然,手術后她進入了植物人狀態,三年。
可以說蘇醒的幾率微乎其微了。
沒想到,一個多月前,她不僅蘇醒了過來,還很快恢復了行走的能力,奇跡成了她常聽到的描述她病情的字眼。
她不想成為一個特例被研究。
14號病房離護士站不算近,兩位護士的交談聲并不大,可以說得上是竊竊私語了,隔音不錯的病房門又關著,按正常來說她是不可能聽到的,但她就是聽到了,還聽得很清晰。
不止如此,她只要想聽,整個病區沒有聲音能逃過她的耳朵。
一開始的確如此,大大小小的聲音從四面八方不停地灌進來,讓她頭暈腦脹。
她知道這樣下去聽力好不見得是件好事,于是訓練大腦刻意忽略那些聲音,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勉強做到了聽力目標上的收放自如,大腦不再有脹痛感。
現在是因為兩位護士提到了她,她才會留意到。
這可不是恢復的快的事了,是超于常人。
她知道事情的輕重,沒讓人發現她聽力的超常變化。
不多會,兩位護士的話題轉到了其他事上,林千藍也不再關注,重抬起了眼皮,凝望著鏡子。
鏡子里的自己,是她又不是她三年前熟悉的面孔,林千藍仍是不太習慣,她習慣的是歷經了四年訓練曬得微黑的樣子。
眉眼還是原來的眉眼,只是細微處有了變化就讓她醒來好一段時間都有陌生感。
在她意識中的時間線,不過是剛從警院畢業工作了兩個月,而后就是在醫院里住了一個多月。
實際上,離她畢業已過去了差不多三年,這中間差了多少時間她就昏迷了多少時間。
她也不得不承認,以大眾審美標準,恢復了早年白皙膚質的面孔比三年前好看多了。
不習慣歸不習慣的,她已經接受了發生在她身上的所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