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幽幽,橫尸遍地。
死者皆是眉心中劍,傷處僅有一點紅珠。
重瞳少年右手持劍,左手提壺,走一步,飲一口。
他渾身上下一塵不染,只有鞋底在石磚上沾染了血污,以至于走出長巷時他不像殺人如麻的兇神,反倒像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
迎著破開云層的明媚陽光,少年拋出酒壺,放聲高歌。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唱到盡興處,少年眉心處竟透出常人不可見的玄妙劍意,化作兩瓣青蓮于他足下盛開。
………………
又是一段記憶。
姜慕白緩緩睜眼,回味著嬴淵刺殺仇敵時的豪俠風采,自嘆不如。
大佬就是大佬,跟尋常人物全然不同。殺人殺得這么痛快,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不像自己,盡管是為了自保不得已而為之,脫離危險后回想起來,心里還是起了塊磨不平的疙瘩。
關于這塊“疙瘩”,主張殺伐的《天淵劍典》也有描述:劍乃百兵之君,斬惡辟邪方盡其用。
下邊還有嬴老爺子補充的注釋,他老人家留下的原話是:應死之人皆可殺之,殺一個,不適,那便再殺一個,殺多了,也就習慣了。習慣不了?矯情!
“呼——”
姜慕白吐出一口濁氣,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胸口,他知道摸一摸并不會讓傷勢好得更快,但人就是這樣,哪兒出了問題就會格外關注,直到問題消失。等到問題消失,轉眼間就忘到了九霄云外,再不會刻意關注,直到下一個問題出現。
獵人聚會的酒館不是久留之地,姜慕白起身檢查兩把左輪手槍,確保沒有問題后端走他昨晚擱在門把手上的玻璃杯,推門下樓。
老黑和他的跟班已不見蹤影,只剩下呵欠連天的酒保坐在吧臺前。
“呀,要走啦?”
酒保見姜慕白下樓,立馬起身推開酒館大門,笑嘻嘻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位黑人小哥大概是困了,所以急著趕人關門,姜慕白沒覺得自己被冒犯,但也沒往門外走,他打量酒保幾眼,問:“你會騎自行車嗎?”
“什么?”
“我受傷了,得去找大夫,這兒離城區遠,我得找個人騎車載我回去。”
姜慕白說的是大夫而不是醫生,因為他打算去正氣堂而不是仁明醫院。仁明醫院是正規醫院,在那兒治療骨折肯定要留下病歷,姜慕白不想冒這個風險,畢竟昨晚亭子外邊少了一具“尸體”。
酒保聽懂了姜慕白的意思,問:“你想讓我載你回去?”
“是的。”姜慕白點頭。
“哦——”酒保豎起右手食指,“一千。”
“好。”姜慕白豎起右手中指,心說,果然是有什么樣的老板,就有什么樣的員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