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剛準備拿骨駭起咒,小道士攔下我:“你歇一下吧,方才以氣血之穴催動七星大妙符陣,已損了真氣,這個我來。”
瞧不出,這小子還講點道義。那我自然退下來,能歇就歇。
我從方才這小子以氣血之穴起咒時,心里便有些犯嘀咕:雖說咱們這行,大家學的本事大多是個通的,但師從不同派別不同,多少還是有些區別。可我看這小子的咒術身法之類,竟有與我相似之感。也不知是為何。而且于莫寧之事上,若遇上個旁的蠢道士,我怕是要與他拉扯半天得不了定論,最終錯過最佳收鬼時間,可和這個小道士,卻是一拍即合的感覺。
我不禁打了個寒噤——我師父行事向來獨來獨往,我從小也學了她的脾氣,所以這念頭一起,我就掐滅了,順便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
不一會兒,小道士的召喚咒已經起好了,莫寧的魂靈之氣被召回。肉眼看去,它仍舊是一團黑煙,籠罩在它自己的棺槨之上。
莫寧的魂靈一回來,冢里頭就開始發出嚶嚶呃呃似哭非哭的聲音,陰風陣陣直搗后脊梁。那老莫頭嚇得腿腳發軟,把著莫寧的棺槨。他忽然一聲慘叫,他那手被尸氣所傷,頓時就紅了一大片,沒多一會兒,那片紅肉便開始脫落,直脫得白骨森森、血水膿水淋淋。
小道士急忙將他一扯,掏出一瓶藥來,撒在他的傷處,冷冷道:“蠢東西,這也是能碰的?!你本就是它的冤主,竟還赤手近他的尸身!”
我拿出一道護身符,以真氣點燃,符紙燃盡,將那老頭罩入符陣之中。這樣可暫保他不被邪氣所傷,也能讓他少添點兒麻煩。
小道士等我燒完符咒,問道:“現下你打算怎么辦?”
我懂他的意思,他從一開始就不傾向于渡化莫寧,現在走到這一步了再問,是看我還有沒有別的法子。若沒有辦法,他就要強行散滅莫寧的鬼魂了。不然,以莫寧這樣受了重冤的魂靈,必定長久為害一方。
可我總覺得,這樣行事,太過不公。這冢里的孩子皆是受害者,難道就因他們起了怨念變成了惡靈,就要滅了它們,使它們魂無歸處嗎?那棺槨上的鎮鬼符,已折磨了它們幾十年,難道結局還要如此凄慘?
我急思苦想,將師父教我的東西搜腸刮肚地再想一遍,希望能想出一個收服莫寧但不傷它的法子。
進冢時點的蠟忽然開始明明滅滅,小道士一邊護住燭火,一邊道:“姑奶奶,莫寧一回來,這里頭的瘴氣越來越強了,你再不拿主意,咱仨就該死這里頭了——”
鬼道觀花——只有這個法子了!行鬼道,下陰司,直問莫寧生死簿,方能解這一困境。但這乃是觀花之法上上之乘,師父在時也沒使過幾回,我雖懂此法,卻從未試過。不知能不能行。可小道士說得對,我若不想莫寧魂飛魄滅,就得拿定主意了。
哎!可惜我那觀花杖又不在身旁!
小道士見我眉心緊蹙,眼神閃爍,湊上來問道:“想什么呢?!”
我道:“我要行鬼道觀花,可我的法器——觀花杖留在莫家了——”
“鬼道觀花?”小道士咂摸這幾個字,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柄短劍來,“我聽聞觀花婆的觀花杖都是以靈枝朱砂制成,我這把劍造法也差不多,你看能不能用?”
那是一柄以秋玄木為柄,冬玄木為身的短劍,周身泛著殷紅色,應是用朱砂淬過。名雖為劍,卻無刀鋒,是專門用來制鬼的。
——應該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