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二師父交代他的那句話又縈繞在我腦子里:傅家的事你別管,自有其因果。
什么因果呢……?傅家人并未造孽,卻一個一個枉死,是何因果……?可我看到成懿的一瞬間,我忽然有些懂了。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傅家欠下的孽債,終歸是還在這一輩人身上了。我又想到水書先生說的話,為求后世昌明,合族甘受奇苦……總要用一些人的犧牲去換取另一些人的騰達,這樣究竟值得嗎?我理解不了。我能理解的還是我師父的那句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過好自己的當下,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娑衣為了安慰我們,做了很大一桌子菜。
可我還是什么都吃不進,本來我就吃不出味道。傅老二在屋頂上坐了幾天,我就在床上躺了幾天。
躺到第十天,我起來時發現,我是真的聽不見了。頭幾天還能斷斷續續模模糊糊聽到幾個詞。如今,是完全聽不見了。
成懿他們的推論對了,我的九識會一個一個棄我而去。現在,我連解風鈴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但好在,我還剩陰陽眼,還能與成懿秦艽他們在空明中對話。
我不禁覺得老天爺很有意思。我一個活生生的人,不能和人交流了,卻能和鬼們交流。
那天我正坐著發呆,傅老二進來了。成懿怕他看出什么,從空明給我傳話。
傅老二說,他要帶上我去西洞庭一趟,找他師父給我治眼睛。
其實我明白,他去西洞庭,不只是為了治我的眼睛。經歷了這么多事,只有他師父才能知道因果,指明后路。
按理說,我應該躲著傅老二,以免他看出什么來,我將傅小六渡化為鬼仙的事,就包不住了。可我還是想跟著他去西洞庭。莫家女嬰的事我仍沒有放棄,我要抱回莫家女嬰,才能再回到酉埝村,回到我師父養我的地方。可當務之急,我也想看看他這個了不起的師父,能不能指一條路,讓我們找到凌瑞津,奪回天門盞。
我應道:“好。”
成懿在空明罵罵咧咧,罵得我腦子一抽一抽的。
秦艽抓到了沈子爵,用他的血起了尋魂陣,指的方向大略是往西,我們可以同一段路。郎希不再嚷嚷著要殺秦艽,但盯秦艽還是盯得很緊,所以也跟著她一路。
于是我們一同出發。
一路上,好在成懿手中還有水書先生托渠鳥送來的天門盞靈水,那水灌入我耳中,我便能暫時分辨人聲音律,不至于在傅老二面前露餡。可那水的味道著實不太好,有時候流入口中,我雖嘗不出味兒來,但急感一陣惡心。是以若非必要,我還是很少用那個靈水。所以一路上我是聾一陣,好一陣。經常和傅老二雞同鴨講。好在他一直都覺得我是個奇葩,也沒多想。
走了十幾日,我們本該在得望隴分手,卻在得望隴遇到了個熟人——紫蓬鎮沈小公子,沈子昂。
玄都高興得蹦三丈高,沈子昂十分不解:“小妹妹,我認識你嗎?”
玄都羞羞澀澀:“小哥哥,我叫玄都!”
成懿吐了。
我拉過沈子昂問他:“你怎么到這兒來了?跟誰來的?”
誰想到這個小公子忽然倒地一拜,道:“師父,徒弟可算找到你了——”
我傻眼了,誰是你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