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書先生接著道:“若如你所說,無道派宗主以性命封祭莫家女嬰,那那孩子是槐嬰的可能性很大,否則,堂堂無道派宗主何至于此……?”
我仍有不解,“照先生所言,莫家女嬰是槐嬰,我亦是槐嬰,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槐嬰……?”
水書先生搖搖頭:“只是推論如此,我亦不知道這世上槐嬰究竟有幾人。對于無道派,我知之也甚少,只知道百年前它就是天下第一大派宗,教徒遍布天下,但其掌門宗主,身份成疑,極少露面,傳聞道法飄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這無道派在中原也傳了將近一千年了,它的教法宗義,自是經過千錘百煉的,所以槐嬰之事,必有他的道理……”
“所以先生也覺得,為著尚未發生的事情,將一無辜嬰孩封印,是所謂大道……?”我道,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和。
水書先生道:“非也非也。天下無完美之道,但若犧牲一人能換蒼生太平,換作是我,我亦會做與無道派宗主相同的選擇……”
“那敢問先生,沈子爵私使陰力,最終使得金陵平定,他是善是惡?沈之星為助宋家奪天下,剜秦艽七羽,后王宋稱帝國安數年,他是善是惡?殺一無辜而得天下,仁者不為。了真可以殺一人救蒼生,偏他們不行?不過都是借口罷了。沈家人是為私欲,了真是為了口中大義,但殺人就是殺人,有何不同?先殺后定,即為功德,此道我認同不了。幾萬陰兵盡喪我手,錯了就是錯了,我不會因殺陰兵克定金陵城來為自己找借口。”
水書先生沉默不語。
我繼續道:“你們都有道。偏生我就沒有道。我師父從未教過我道,只教我如何掙錢,如何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如何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可在我看來,傅老二的道,他自己未必想清楚了。我的路,我卻看得很清楚。”
渠鳥似乎被我的聲音吵到,打了個哈欠,撲棱了一下翅膀,給水書先生的白胡須和白頭發都呼到了一塊兒。
水書先生似乎習以為常,不急不忙地給自己把打結的頭發一點一點解開,解開后,長舒了一口氣。
他看向我,和藹地笑著道:“怪道是《萬世書》里將寧淼捧得天高,她確實是有她的過人之處。大道至簡,小觀花,你的想法確是令老夫耳目一新。一百年了,如醍醐灌頂。老夫真是沒白交你這個朋友。”
朋友?我哪來這么多朋友……任紛紛是我朋友,這老家伙也成我朋友了。
不過我聽得出來,他并非認同我,只是不屑與我辯罷了。就像傅老二,經常跟我辯著辯著便嘆氣,最多再加三個字:你不懂。
不過他倒提醒了我一件事——《萬世書》。雖然《萬世書》杜撰成分居多,但《萬世書》里如果記載了有關我師父的事,那說不定能順著線索找到一些東西,解開我和成懿的謎團。
看來得回金陵一趟了。
《萬世書》在宋茲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