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賬的時候我終于明白了。是什么悲傷的東西。
——錢不夠!
誰能知道,金陵的物價這么貴呢?!
于是我只好,三十六計,走為上。我留下幾個銅板,趁老板和小二不注意,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可是才跑了幾步,就一下被巡防的官兵抓住,摔了個狗吃屎。
店老板跑過來,指著我罵:“你以為這還是早幾年內亂的時候呢!新皇登基都十六年了,如今天下大治,哪里還有你種小賊猖狂的份兒!”又對著巡邏的官兵極盡諂媚:“爺幾個累了吧,上小店喝碗茶去?”
打頭的那個將我一丟,去喝茶了。他的兩個手下提溜著我,把我押回衙門。
我悻悻地求情:“官爺,我是鄉里來的,當真不知道這金陵城物價這么貴,我不是想吃霸王餐的,你去看嘛,桌子上還有我留的銅板呢——官爺,您就行行好,一頓飯的事兒,何必還把我關大牢呢?關了大牢,您還得管我的飯,那不是更麻煩嗎,您說是不是?”
那兩個官兵充耳不聞,我一再哀求,有一個才搭茬兒道:“小子,如今的世道,不同以往了,頂上這個——”他拿手指往上指了指,“定了新法,官員兵吏要是瀆職,斬手、斬腳、斬頭的都有。你說,為了你吃霸王餐這么小一檔子事,搭上爺們兒幾個斬手斬腳,值當嗎?我看你還是閉嘴吧,到了牢里,趕緊的給你家寫信來贖人,否則,牢底坐穿吧你!”
大城市不愧是大城市啊,咱們西洞庭可就沒這么嚴苛。我跟賣肉的幾個少說偷蒙拐騙的事也干了不少,也沒見得是要人牢底坐穿的。
可我這孤身一人,給誰寫信,讓誰來贖我呢?總不能寫給賣肉的那幾個吧。遠水救不了近火不說,剛出來就鬧這么一檔子事,還沒跑脫,我這面子往哪兒擱。
兩個官兵提溜著我回了衙門,衙門二院里正坐了幾個歇中午的小吏,見了他們揚手打招呼:“這又是犯了什么事兒了?”
一個答:“吃東西不給錢,寸的,兜頭就給頭兒撞上了。”
另一個問:“李頭兒,最近有什么好活兒想著點兒兄弟們。抄妓院、賭坊的,帶著點兒兄弟們。抓這么些小賊,啥時候是個頭啊——”
那李頭兒年紀大些,正就著花生米喝酒,鼻頭紅紅的。他打了個酒嗝兒,道:“想往上爬?行啊小子。爺們兒最近有單事兒,棘手得不得了,你要是能辦了,甭說我,就縣爺城守都得對你豎這個!”他豎起大拇指,又打了個嗝兒。
揪著我的官兵來了興致,提著我湊到李頭兒身旁,問道:“什么活兒,您倒是說呀。”
李頭兒吃了幾顆花生米,喝了幾口酒,故弄玄虛了半天,才道:“金陵城里的蓮藕精——你聽沒聽過?”
那官兵一怔,“聽過聽過、不是說,請了許多道士去抓的,怎么,還沒抓著?”
“抓著個娘!要抓著了,你爺爺我還能發這愁?!道說也是怪了,不過就是個蓮藕精,滿金陵城這么多道士仙姑的,怎么就拿它沒轍。那東西肆無忌憚的,藥山寺、玄武湖、覆舟山它是去了個遍,有一回還有人看見它在大街上吃酥油麻果呢!嚇壞了不少小孩兒!咱們金陵城是什么,那可是南都!是皇爺做皇子的時候坐鎮過的地方,是潛地!如今出這種邪門事兒,傳得是風風雨雨,這保不齊就會傳到京都去,若是上頭知道了,怪罪下來——嘖嘖嘖,以咱們皇爺的脾性,縣爺城守頂紗難保哦!”
“這么嚴重……”那官兵喃喃道。
他倆人合計:“雖說辦成了是個肥差,但咱倆又不懂抓鬼捉妖的,這事還是不能攬上身……走吧走吧……”
說著,提溜著我往牢房走。
我心生一計。
扯了扯那官兵,道:“官爺,我家傳就是抓妖鎮鬼的,我要是能抓著這蓮藕精,能不能將功折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