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是睡意全無,成懿這時出現,靠著那棵樹,道:“說別人你倒是一套一套的,怎么到自己身上就想不明白呢?”
哎,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不是自古以來的道理嗎。
看到成懿,我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需要給他一個交代。
我道:“成懿,我在下面,見著我師父了。”
成懿的眼波狠狠一晃,身子一下便繃直了,盯著我:“寧淼?”
我點點頭,“師父和任紛紛一樣,都被關在原炙肚中,并未轉世投胎。后來任紛紛斷了陰陽橋,師父為了救我,將功力全都給了我,我才能由天門盞回到陽間。可是師父……”
“別說了。”成懿的聲音變得低沉。他背過身去。
我倆好一陣沉默。夜鳥高啼,啼得人心驚。
“她說了什么沒有?”過了許久,成懿終于開口說話。
我知道他問這句話的意思,他是想知道,師父提起過他沒有。可惜,師父并沒有提到他。我很難把握,成懿在我師父的一生中,究竟有多重的分量。可顯而易見的是,我師父之于他,重若千斤。我不忍成懿失望,編著瞎話道:“說了,說了當時她是如何渡化你的,還有你們在京都的歲月,她都說了。”
“是嗎……?”成懿眼神變得很柔,他走到崖邊,任晚風吹著自己,嘩嘩作響。他應該是陷入過去的回憶了吧。成懿的一生甚為短暫,做人時,于他最重要的是他的皇姐,成鬼后,于他最重要的,應該就是師父了吧。他找了師父那么久,最后卻只見了一抔黃土,如今師父灰飛煙滅而去,他更是連最后的念想都沒了。往后歲月綿綿,他該如何自處?我不敢深想。
這便又是我欠成懿的了。若非我執意下地府,師父也不會……若師父還有投胎做人的機會,成懿未必等不到她。
這些事情,樁樁件件,纏纏繞繞,我已分不清誰因誰果,只感到胸中一片塊壘,堵得難受。
第二天一早,沈子昂便在收拾包袱,說要去官鳩山。這孩子,終于是想通了。
誰知秦艽也湊熱鬧,說要去一趟西洞庭。
我不解:“你去西洞庭做什么?”
秦艽一刻失神:“有件事情我想去弄明白。”
于是我和成懿送走了秦艽和沈子昂,這山上忽然就清凈了。只剩了我、他還有沉睡著的傅老二。倒讓我想起來當年和他們闖蕩的日子。
我每日做的事情就是和傅老二聊天,成懿每天負責給他擦身,一邊擦一邊罵人。他和傅老二,反正從一開始就不對付,到現在還是不對付。
那日我和成懿正在燒水做飯,郎希忽然回來了,帶著一身的傷。我一驚,誰能把郎希傷成這樣?!
郎希跌跌撞撞,吐了好幾口血,氣若游絲,我急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誰傷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