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鳳逸,果然是鐵石心腸。看到自己快死都不管,只顧著問易如歌道:“別氣壞了,別為這兩個不值得的人生氣。”
還是殿下好。她狄霜,便是什么。于是她拉住了白珂的衣角,落淚哀求道:“殿下,奴婢腹中還有您的骨肉,您便是不顧念奴婢,也要顧念奴婢腹中骨肉。
再說,您是太子。即便中了毒,只要跟皇上說,皇上勢力那么大,他會遍尋天下名醫來給您醫治。可奴婢不一樣,奴婢本就是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若是皇上知道了奴婢身中劇毒,絕不會救奴婢的。”
白珂還是呆呆地立在那里,一言不發。他自是知道狄霜話語中有幾分可取之處,但若是易如歌當真給自己和狄霜都下了劇毒,而且無藥可解呢?
這性命關頭,狄霜毫不猶豫地便要將唯一的存貨機會吞下去。就算她有千萬個理由,白珂也很難接受。
父皇從前說過的話響在耳邊,他的腦子里像是有五六個人在同時撕扯。
“兒子,你真是被那女人灌了**湯。怎么會看不出這女人是個蜘蛛精。”
“她若是真的關心你,就該為你考慮,引導你走一條正途。最普通無知的農婦,都知道每天一大早,把賴在床上不肯下地干活的老公大棍子打出去。因為她知道,身為農夫,春天不下地播種,秋天就不會有豐富的收成。
你那個狄霜,根本連一個粗陋村婦都不如。她只會迷惑你,告訴你怎么樣做特別舒服。從來不會為你設想,你做了那些事情是不是就是夫子口中的反面教材典型——‘好逸惡勞’‘驕奢淫逸。’
她塞住了你的耳朵,讓你聽不到除了她之外所有的聲音,你要是不及時懸崖勒馬,就會變成一個聽不進忠言的昏君。’”
他當時特別憤怒,反駁父皇道:“聽父皇所言,似乎是將狄霜比作了傳說中的褒姒。可您別忘了,狄霜不過是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易如歌的天姿國色。您怕孩兒女色誤國,為何要逼著孩兒娶那花妖一樣,魅惑到極致的尤物易如歌。而不是普通姿色,就像是書中說的美貌不夠,卻能以美德服人的賢后。”
當時父皇捂著胸口,差點被氣暈過去的樣子,白珂至今都沒有忘記。那是有生以來,他第二次看到面前失態。
自以為得計下,他毫不客氣地把自己心口淤積的話都說來個干凈。
從小到大,他從未在父皇面前占到過上風。雖然人人都說,父皇對他這獨子是愛之深責之切。可若是每日都要被父皇指責一千次,卻只有兩三個月才能得到父皇夸獎一兩次,是個人都會積攢下無數怨氣。
何況,父皇他并不愛母親,他只愛書房里的那一副畫。許多時候,父皇寧可對著那畫像發一整晚的呆,也不愿意與母親多說兩句話。
身為人子,他真的很為母親鳴不平,但在一個強大到幾乎無敵的父皇面前,他只能是什么話都不敢說。
終于,他等來了這次機會,于是他毫不留情地對著父皇說了一大堆道理,無一不是圣人所言。
若是穿越而來的易如歌當日聽到了白珂的話,一定會為他大大地鼓掌。好一個口若懸河的乖寶寶,好學生。
治國的大道理一套一套,幾乎與書上教的一字不差。他要是去了現代,準是一個被老師大力夸獎的好學生典范。
可惜,他說得再好,也不過是趙括再世。
如一個人騎著一匹駿馬,卻要和一輛公交車比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