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易如歌氣得不再理鳳逸。鳳逸的耳邊終于清凈了,沒有人再來他耳邊聒噪,也沒有人會擾亂他的心情。
鳳逸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應該要松口氣,明明應該愉悅,卻莫名覺得心情沉重起來。
看著她馬上要離去的背影,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留下她,然后就脫口而出什么“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這種狗屁不如的話,惹得她勃然大怒,露出一副殺氣騰騰要他好看的模樣。
鳳逸小時候,與性情溫潤如玉,與他性情截然不同的兄長鳳仁很少說話。
但只有一次,他們都和先生爭吵了。
理由便是先生提出了一個看法,一個被所有人視作不可違抗的真理。
“女子便該一生只有一個男人,那些不守節的女人,便算是因為不肯服侍金人,而毅然吞金自殺的名妓李師師,也該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讓后人唾棄。”
他與鳳仁同時提出反對,在先生詫異的目光里,他們說出了各自的理由。
不同的是,鳳仁認為,前朝魏國滅亡,到本國與齊國建立的這段亂世時間里,人命如草芥,不知添了多少正當韶齡的寡婦。
若是過分講究禮教,不允許這些容顏如玉的寡婦們再嫁,一來太過殘忍,二來也會影響人口增長,進而影響周國與齊國競爭。
學術,是以現實為根據的。先生點點頭,隨即問鳳逸道:“太子,你是否與你兄長同一想法。如果是,就不必重復,點個頭就行。”
可鳳逸卻提出了一個讓先生差點吐血身亡的想法。
“先生,為何自古以來,只有女子需要為男子守節,男子卻不需要一生只為一個女子忠貞呢?”
先生的怒吼,和父皇隨后的憤怒,差點把他燒成了灰燼。
只因為他在先生說教了一番“男子三妻四妾是天地之理。女子從一而終也是天地之理。”后,鳳逸居然還敢說:“先生,您說得不對。
女媧造人,分為男女,便是要他們攜手面對即將來的人生風雨,并共同度過美好人生,而不是讓其中一方壓倒另一方。逸認為,対情忠貞,不該只是女子的義務,也該是男子的本能。”
事后,死活不肯道歉,而跪在青苔板上,雙腿都青紫了的鳳逸。
在滿眼淚水卻強撐著不肯讓它落下,硬是來接他的母親面前,卻故作不屑地道:“母親,我可比鳳仁那小子強多了。我知道,他也想說這個答案,可是就因為那種讀書人假模假樣的裝,故意說了那種討好先生的話,他真假,和他娘一樣假。”
母親把他抱在懷里,雖然眼中仍然閃爍著兒子像母親。
脾氣太硬,恐怕不容易討父皇喜悅地擔憂光芒,可還是對他道:“逸兒說的沒錯。有些事,是對的。可就是太多人說它是錯的,所以它便被打成了錯的。
我很幸運,雖然許多人寧可抱著不對的規矩當做信條,也不肯走出一條自己心里真正認為正確的路。可我的兒子,卻是世上最有勇氣的男子漢,他走了這條道路長滿荊棘,盡頭卻可能長滿桃花的路。母親,為你驕傲。”
他看著這樣的母親,忍不住撲進她懷里,把頭埋進她肩膀上好久都不肯下來,嘴里撒嬌道:“我也很幸運,有您這樣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