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來為了打造出一個“勤政愛民”的形象,白學一直表面崇尚清廉簡樸。實則對于財富的熱愛,他只比兒子多,不比兒子少。
連他最親近的養子白熊棠和總在睡覺前要揣摩一下對手的鳳逸都不知道。
每次教訓白珂是個兒子不學無術,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敗家子時,白學總要花費天一樣大的功夫,才能把自己的眼珠從那一大堆富麗堂皇的擺設中移開。
要成就大事業,就要有大忍功。要騙過自己,才能騙過敵人。把良心送給狗吃的家伙,才能壓制住自己的貪心。才能裝成清廉簡樸得比沒有一粒米的米湯還要清的樣子,才能在這個無比虛偽,只相信虛幻美好,不接受丑陋真實的世道里活下來。
白學這么多年,一直在偽裝,直到把自己都變成了一個有點瘋狂的老頭,他的確是忍受太久了。
他終于可以不再偽裝,流露出了骨子里的恨意。整個人看起來再無平日里的端方穩重,溫文爾雅。而是陰邪瘋狂又絕望,叫人望而生畏。
他真的恨,恨許多人,許多事。
命運不公,讓他空有一身才華,卻必須靠拋棄心愛之人,裙帶關系才有往上爬的機會。
魏昭帝無情,君奪臣愛。
離歌更是可惡,為何就不肯回頭看他一眼。他不過是錯了一次,不想錯過一生。
如她那日跳下河前所說。從今往后,一刀兩斷,見面不識。
呵呵,好一個見面不識?既然她如此厭惡憎恨他,那又為何要出現在他最崇拜地人面前,讓他親眼見到,心心念念愛慕的姑娘。
不但脫了危難,而且在另一個人身邊,享受著對方給予的無微不至地呵護,因此煥發出了恍若再生的神采。
那人,是他曾經心中的神,是他的恩人。天下所有的東西,在他眼里只有愿意拿和不愿意拿之分,那人絕沒有嘗過費盡心血地想要做成功一件事,卻不是因為實力不夠而不成功,而是因為他的出身,所以怎么都沒有出頭地機會。
花費了許多貴如金子般光陰后,仍舊是徒勞無功。連一只最普通的金釵,也沒辦法送給心愛的姑娘。
那人卻能隨手便送她一條如漫天星海自然凝成的寶石項鏈。
那人也絕不可能知道贅婿,有多么可恥。旁人娶妻,無論是父母之命,還是情投意合,總是把自己的姓氏冠在妻子姓氏之前,而他卻必須將自己的姓氏隱藏在妻子姓氏之下,
每一刻別人對他豪門女婿的輕視和侮辱,都是重重劃在他心口上的刀。那滋味,只有珂兒失蹤后,他借故那該死的女人思子成狂,將她關入深宮中養病。
而后他手起刀落,將那個該死的女人,那個總喜歡在他耳畔前聒噪,說她有多么多么愛他,卻背后親手放走了他最愛的離歌,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干凈利落地斬殺時,那曾經的痛苦,忍受著世間男兒都難以忍受的奇恥大辱,才能淡去一點點。
人生若只如初見,該多好。那時他們芳華正好,那時他們眼中只有彼此。
就算不是他們都不是初見時的模樣,他也會讓她和她保持初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