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空回來趟看看你們,明兒還得趕回曙州城,隨大軍一塊兒進京呢。”
“能回來一趟就好,一趟就好。你娘和你弟弟們天天盼著你呢。”他也盼著兒子平平安安回來,見到他挺拔俊朗地站在這兒,他吊著的心總算能放下了。
三人的親衛們將帶來的東西放好,便要退出去守著。
蒲玉人逢喜事精神爽,笑著對這幾個大小伙子道:“讓他們爺幾個在這說話,你們也別干站著啊,快來嘗嘗嬸家的酒菜,墊墊肚子,一會兒嬸子給你們午飯做頓好的。”
裴墨點頭:“你們在前院歇歇吧。今日我家的酒管飽,好好休息一天明日再返程。”
“謝裴參將。”眾人高聲應道。
蒲玉笑得眼角堆起細細密密的皺紋。
裴墨、蕭烈、羅廷勇陪著裴善新在后院說著話,聊聊這一年兵營戰場上的事。
蒲玉則在前院忙得團團轉,嘴角的笑就沒放下來過。左右的街坊們聽說裴家收養的大兒子,升了大官榮歸故里,都爭相過來圍觀恭賀。
蒲玉高興,免了今日酒館里食客們的酒水錢,眾人樂呵呵,越發夸耀這夫妻倆好人有好報,兒子有出息,享福的好日子都在后頭呢!
有那往日里眼紅裴家過得紅火愛說酸話的婆子,也只能捏著鼻子恭維幾句。蒲玉揚眉吐氣。
這小巷子里還沒哪家出過大官呢。剛剛裴家大兒子騎著高頭大馬的風光場面,眾人可都傳遍了。往后裴家可就要得道升天了,惹不起惹不起!
有人心里發酸,怎么什么好事都讓裴家給占去了呢?若當年,叫他們給遇上了裴墨小娃娃,這等好事可就是他們家的了。
這事說起來也曲折。
裴蒲兩家都是巷子里人丁單薄的人家,青梅竹馬后來結成了一家。老一輩們早早故去后,夫妻倆便撐起了這間祖上留下來的酒館。
起初大伙兒還說,小夫妻倆勤勤懇懇地將酒館經營好,日子也能越過越紅火。可世事無常,那年冬天有小娃娃落水,裴善新果斷跳下河救人,可自個結實的身子卻從此凍傷了,落了病根,成了藥罐子。
蒲玉將淚水一抹,即便男人再干不了重活累活,她仍然硬撐起了酒館,誰都要嘆她一句能干。
可老天爺像是偏要將所有的苦楚都砸在一人身上。
成婚多年,裴善新和蒲玉一直都未有孩子,看大夫抓藥無數,就是沒這個緣分。巷子里流言蜚語四起。蒲玉咬牙,不肯和離,仍是和裴善新踏踏實實過日子。
康平十年,蒲玉和裴善新一塊兒出來,給內地運送酒水,順便也一路延請名醫替裴善新再看看身子。
那一年,厲朝許多地方發大水,流離失所逃難的人眾多。裴善新和蒲玉便是在中途的一處小城里見到了才七歲大的裴墨。
小男兒瘦得皮包骨頭,傷痕累累,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的一角。
人牙子說這是個硬骨頭,無論怎么打罵,積攢點力氣他就想跑,只能給他喂了藥讓他動不了。
來買人的,看他年紀不小記事了,且傷成那樣還得倒貼銀子治,買了不劃算。再說了,他的眼神直愣愣的,即便動不了也能看出股野勁,瞪得人頭皮發麻。一路上挑挑揀揀的,始終沒人要他。人牙子也煩,瞧著人是快不行了,準備再賣不出手就扔掉。
蒲玉一眼就看到這個小男孩,孩子眼中的堅韌勁觸動了她。那是不甘于就此認命屈服的眼神。同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