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求回報，所以便不去了解自己所幫之人的情況？”程嬌鼻尖輕嗤一聲：“小姐是和我說笑嗎？”
“你不圖別人的回報，可以隱瞞自己的身份，不讓人知曉。但卻不應該不問緣由，不分輕重，便隨處施舍你那泛濫的同情心，幫助一個也許并不需要你幫助的人。”
程嬌站的久了，身體還未長好的傷勢便又隱隱作疼了，她退后一步，坐到了床上。
“小姐，你說你是因為不在乎別人的回報，才沒有去探查別人的身份的，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還是……”程嬌輕笑一聲，笑中滿是諷刺：“小姐您是怕麻煩，所以才不問緣由，以心善的名義隨便施舍你那泛濫的同情心的？”
“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季甜甜被程嬌的話說的愣住了，她心中隱隱覺得程嬌的話是對的，可就是因為對的，才讓她更加惱怒。
“我不就是沒有第一時間救你娘親嗎？你至于這么想我嗎？！你到季府這么久，照顧了我這么久，還不了解我是什么樣的人嗎？！丑奴！我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斤斤計較、小肚雞腸！！！”
季甜甜很少憤怒，實際上她的身邊也沒有敢讓她發怒的人，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哄著她，捧著她。
她生活在一個鮮花滿布的童話世界，所聽到的只有贊揚，所面對的只有陽光。這讓她面對程嬌的指責時，腦海中一下子接收不了那么多的信息，只能不停地搖頭否認。
她沒有辦法消化程嬌口中所說的問題，自然就沒有辦法細思她的話到底是對是錯，但她也不需要知道，鮮花和掌聲已經蒙蔽了她的雙耳，她聽不得一點詆毀和質疑。
“斤斤計較？！小肚雞腸？！”程嬌再次被氣笑了，她伸手撫著臉，這一刻，哪怕她不是丑奴，也不由感到憤怒異常。
“小姐，我娘親死了啊！生我、養我，把我放在心尖上疼寵的娘親死了啊！她不是小貓小狗，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是和我相依為命的親人啊！你為什么能如此輕易的說出，讓我不要在意的話？！”
程嬌覺得這個女孩腦回路很是清奇，她無力的放下自己的手，看著女孩道：“小姐，若是你的話，有人告訴你，她的手中有救你爹娘的藥，并且也答應送你了。”
“就在你以為母親獲救的時候，她卻轉身將這個藥送給了別人，間接導致你的娘親離世，你能保證自己不惱，不恨，不憤怒嗎？！”
“反正都是救人，救自己的親人也是救，救陌生人也是救。既然都是生命，那都是一樣重要的，你為什么要給別人的生命分個高低貴賤呢？丑奴，是你錯了！”
被程嬌的責問說的啞口無言的季甜甜，漸漸反應了過來，于是便開始了反擊。
“丑奴，你的思想狹隘又自私，這是不對的。夫子說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們應當將別人的親人，也當成自己的親人一樣看待。”季甜甜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于是開始義正言辭的給程嬌講大道理。
“但是陌生人并沒有為我付出什么，我救他只是出于道德，但娘親卻從小到大將我養育成人，我對他不止有道德，還有責任。我……算了！”
“小姐……”程嬌不想爭辯了，她覺得自己此刻的爭辯，顯得可笑又荒唐。
她說服不了季府小姐，季府小姐也說服不了她，也許是她的境遇太小，格局太小，她內心最柔軟、最想保護的人，永遠是于自己而言，有意義的，重要的人。
在那些人之外，才是陌生人。
她可以將自己的生死度置之度外，去救一些毫不相關的陌生人，但是卻不能用親人或者朋友的命，去救陌生人。
季府小姐雖然生活在古代，但思想境界卻比她要高，她知道人人平等，她知道悲天憫人。而自己在她的襯托下，庸俗又自私自利，可她本身就是個俗人，自然有俗人的活法。
既然兩方都說服不了彼此，便算了。善良也沒有什么不好，她有那個金錢和資本，自己又在這里多嘴說些什么呢？
人已經死了，說再多又有什么用？再者，她也不是丑奴，過幾日身體好些，便要離開了，實在是沒必要如此給女孩添堵。
便讓她活在童話世界里吧，程嬌側身躺在了床上，她知道這對于女孩來說不禮貌，畢竟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奴仆，而女孩是季府的小姐。
但她實在是太累了，身體累，心里也累，實在是沒有力氣再顧著規矩了。
“小姐，剛剛是我情緒太激動了，我身體不舒服，還請小姐見諒。若沒有其他的事情，小姐便請回吧。”
程嬌的聲音悶悶的，聽不出喜怒。
原本她還想告訴少女，她送給那男人的草藥，并沒有如那男人所說的一般，給他孩子治病，而是賣給了藥房。
但一則不確定這個消息的真假，二則她并不覺得自己說給少女聽后，她便真的能聽進去了。
她也沒有那么多精神和力氣，再去爭辯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