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并非天生就這般薄情涼性之人,有很多記憶,可能是因為太過痛苦,被封存在記憶深處。
我以為早就忘記了,從未想過開啟這些記憶的鑰匙,竟然是西塵幽。
我很討厭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感情,我總覺得虛偽,總覺得惡心!在遇見西塵幽之前,也從未遇到過任何善意,便只覺得那些情情愛愛生生死死之類的大話,都是不可捉摸的。
人性本惡,利益至上,誰會為了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從而犧牲掉自己?就連琴瑟和鳴的夫妻,都能大難臨頭各自飛。就連血脈相連的父子,都能在遇到災情饑餓時易子而食,這個世界黑暗又絕望,人人都披著一副各式各樣的皮囊,遮擋住自己魔鬼的本相。
我深處深淵之中,從未見過光明,也以習慣了深淵,看透了人情冷暖。我忘記自己是在什么時候跌落進來的,好像一出生,便是身在其中。
我的出生是個不祥。
父妃一胎雙生,誕下兩個皇子,在西凰是大忌。傳聞一胎雙生,會折損掉親人的壽命,所以那個弟弟一出生,便被父妃讓人按在水盆里淹死了。
他本想瞞著母皇,可這后宮中,人人身邊都有他人的眼線。他瞞得過母皇,卻瞞不過宮中其他的妃子,很快這件事就被人捅到母皇耳邊了。
然后,父妃便被打入了冷宮,我也被指給當時的鳳后膝下扶養。
可鳳后自己有孩子,又怎會在意我?若只是不在意倒也罷了,人人都知曉我是不祥的雙生兒,鳳后表面對我客客氣氣,私底下卻總愛使些法子來折磨我。
他雖是鳳后,在這宮中也不是事事順心的,皇帝的心總是很大,裝的下黎民百姓,裝的下江山社稷,也裝的下無數的美人。鳳后雖名分在,卻遠不如其他妃子受寵,那些受寵的妃子便也會因為嫉妒他身居高位,是不是來給他上上眼藥。
每每這個時候,他表面上笑盈盈不惱不氣,讓其他妃子自得沒趣離開,但轉身,便會想到更惡毒的法子來對待我。
他對我說,易兒,你過來。
我瑟瑟發抖,不敢進前,他便一把拽過我腳上的鏈子,對我說:易兒,兩天沒吃東西了,不餓嗎?
吃一點吧。
你看,父后多心疼你啊,知道你兩天沒吃飯,肯定打不過這條惡犬,便也把它餓了兩天。
乖,父后命人放開它了,這次慘叫聲大一點,大一點,父后聽著高興。
一人一犬,面前只有一塊生肉,對我來說,那塊肉是食物,可是對犬來說,我和肉,都是食物……
我是不祥之身,鳳后說禍害遺千年,每次折磨之后,我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便愈發氣惱,下次的折磨便也愈加狠戾。
我實在是熬不過,那一日,母皇來的時候,我終是掙脫鐵鏈,忍著鉆心的疼痛上前,求母皇將我送到自己的父妃身邊。
哪怕他在冷宮,我也想在他身邊,鳳后對自己的孩子格外疼愛,我每次看著總是眼饞,總是想著,我的父妃,是不是也會對我這般噓寒問暖,問一句,今天冷不冷?餓不餓?
面對母皇震驚的表情和鳳后陰狠的目光威脅,我置若罔聞。
小賤貨,你以為到了你父妃那里,會有你什么好果子吃嗎?!他在冷宮自己都養不活了,還能養活你!我就擎等著你倒時候跪在我腳邊,哭著喊著求我救你!
這是離開的時候,鳳后對我說的最后一段話,我置若罔聞,滿心只有如愿以償的即將要到達父妃身邊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