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自己慢慢坐公交車回吧,我去西邊了。”陸大偉忽然有點厭倦老娘的嘮叨不休,這一天下來,他北京城東西南北也跑了一百多里地,雖說不是用兩條腿,但一番折騰,到了下午四五點鐘,也是只想躺著了。
“怎么,我這里的飯是有毒么?家里留一個看孩子的還不行么?”
關天鵝很是忿忿,見不得小兒子陸大偉如此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的怒氣在全身游走,這些白眼狼小時候天天在村頭盼著媽回來,如今翅膀硬了能跟著自個女人躲出去就躲出去,沒有一個真心在跟前盡孝的。
陸大偉不作聲了,說話難聽一向是他母親的風格,要是就這么走了,接下來的日子躲不過一天十幾次的電話轟炸,還是先把母親侍奉順氣了,再回自個小窩里舒坦吧。
因為情緒激動,關天鵝從出家門到再次進家門之前,竟然沒有嚷嚷著上衛生間,糖尿病多年的她,經常出門后走不多久,就滿世界找廁所。下午提著一個大水葫蘆出門的她,竟然也一口水沒喝,當真是無暇分心。
直到回到家里,她才感覺到來自膀胱的壓力,上了個衛生間以后又氣鼓鼓地蹲在沙發上。看著陸大偉一言不發地盯在手機上,她想找點話說,卻看不上兒子的百無聊賴,真的是老了萬人嫌。她忍不住撥通了陸小娟的電話,笑嘻嘻地說起見了小孫子的前前后后,忽然又話鋒一轉,罵起來對生兒子無感的陸大偉,叨叨著老大和老大媳婦才是陸家的功臣。
這陸小娟從小就跟弟弟親,當然要替陸大偉說幾句話:“功臣又有什么用呢,您老又不能沾上。剛才大偉也跟我發信息了,說那兩口一句話也沒有,這您都夸上了?將來還不是指著我弟弟孝順你。他現在壓力那么大,早晚還不給您生個孫子呢。”
母女倆一煲電話粥就是一小時,陸小娟人在老家,只管撿好聽地給自己老媽說,直到關天鵝干涸的內心得到充分浸潤才掛斷電話。
一轉頭,關天鵝又瞥見坐旁邊的小兒子靠在沙發背上約會起了周公,心底的母愛又開始升騰。再望望另一邊,陸老頭身上掛著一床爛被子,也在閉目養神。她嘆了一口氣,轉身就去廚房做飯了。一陣子忙碌,她端上來飯菜,喊兒子和老頭吃完飯。茶幾上擺了一盆大米粥,一盤饅頭,還有一個西紅柿炒蛋,那西紅柿炒蛋浸在醬油色里,上面頂著幾個尖椒和大料。
陸大偉一睜眼,就看到了那盤黑黑的西紅柿炒蛋,忍不住皺著眉頭來了一句:“媽,我跟您說過多少次,西紅柿炒蛋不用放醬油、尖椒這些。”
關天鵝早就拿起一個饅頭吃起來了,糖尿病人不禁餓,出門一趟回來第一件事小解,第二件事就是找東西吃了。她瞟了兒子一眼,懟回去一句:
“外面的倒是好吃,一個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陸大偉徹底不吱聲了,他去廚房里找了幾瓣大蒜,湊合吃了幾口菜就上半個饅頭,就算一頓飯了。
關天鵝又不冷不熱地來了一句:“怎么,留著肚子晚上回去吃好的?”
陸大偉并不回答,又靠在沙發背上閉上了眼睛。他總結出來了,只要不當著兒媳婦的面,無論他說什么,他媽總有法子去挖苦他,仿佛他婚姻幸福了,她就會難受的要死一樣。但當著兒媳婦的面,她又把自己的兒子寵成小寶寶。
其實他很厭倦母親這個樣子的,甚至有的時候是厭惡。
關天鵝把碗筷扔進廚房的水池里便走出來,她和陸老頭從來沒有飯后洗碗的習慣,總是下一頓用的時候再刷。至于陸老頭就更節儉了,不論碗底盤底有多少油,從來不用洗滌靈,從水池里撈上來就用了。
走回客廳,她又一屁股蹲在沙發上,順手摸起茶幾上的香蕉吃了一根。陸大偉聽見老媽咀嚼的聲音,一睜眼看到她又卷進肚子里一根香蕉,忍不住給了他親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