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天鵝被懟的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干干的杵在那里老半天,過陣子也覺得神煩疲憊,像一匹衰老的大象那般,拖著沉重的步子回臥室休息了。
“管那些干什么,有我們吃的喝的就不行了,大偉一家三口的日子隨他們過。”陸老頭又像貓咪一般,弱弱地勸了一句。
他倒不是心疼老伴,就是出于寄生蟲的心理,擔心關天鵝氣的心臟疼,年紀大了老這么剛愎自用,早晚積勞成疾,伸腿瞪眼去西天。萬一老伴一朝騰云駕霧了,他掛在哪兒不都礙事了么。
陸老頭雖然上了年紀,但是人并不糊涂。就他老板關天鵝這個勢頭,不找年輕人的事還挺招兒媳婦煩的,整天這么一個榔頭一個棒子的,倒叫人咒她一句不得好死,也是正常的。
是活夠了,才這么折騰自己么?這么多年,他也品出兒媳婦斯曉慧的性子來了,只要相處的有分寸,她是樂意給他們養老送終的,既然人家并不惡,又何必一直咄咄逼人,管隔代人的閑事,人死如燈滅,又何必活著如此不痛快。
但是用關天鵝的話來說,陸老頭這種境界活成了老不要臉,就圖自個活的自在,便不為兒女著想,這是關天鵝心里最唾棄的境界。
“閉上你那張沒用的老嘴,吃飽了都塞不住你。”
關天鵝訓陸老頭一句,便躺下來蓋上被子,兀自進入了一種悲戚的狀態,小兒子的這樁婚姻,門不當戶不對的,當真是親家結到坑里去了。但凡有個親家,也是這樣重視子嗣的,也不至于到現在,她摸不上孫子。
她又想了想兒子陸大有那一家,自從上次帶孫子的事不了了之,這家人又像石沉大海般消失了,連過年也沒個消息了,就算是他們兄弟之間,這大年節的竟然也不給孩子互贈個壓歲錢,真的是讓外人看了笑話。
她終日只是在別人跟前顯擺,其實私底下什么也看不著摸不著,有的只是心底的凄涼,就說小兒子一家回來這幾天,也不過是口角不斷。
她永遠不覺得是自己的錯,也不覺得她這個當媽的不該管自己的孩子,倒是這孩子一朝成了家,連娘也不認,心頭的恨意覆蓋了一切,只要有一口氣在,她便要管到底。
大年初五的下午,吊著一口仙氣續命的陸大偉終于像逃荒一般地出了家門,望眼欲穿地等著晚上丈母娘家的那頓飯活回來。
“終于脫離了我媽的魔掌,這五天過得比五年還長呢。”
“也是,你媽那境界也醉了,怎么伺候她,她都覺得不爽,昨天帶她一起去世界花卉大觀園,你瞧她回來氣鼓鼓地,跟你爸說那里就是農村的蔬菜大棚,三百六十度不滿意。全世界都配不上你媽,你這幾天算是身臨其境了,以后也得設身處地地為我們娘倆想想。等逗逗將來上小學,能不能搬回來住。”
“在一起住,那還不得我先死了,還是算了吧。”
陸大偉長吁一口氣,坐到車里以后他還往外張望一二,生怕自己親媽又生出什么事來,把他喊回去再折磨一番。他真的不是不愛他媽,也很孝順他媽,但怎么就生生沒了力氣相處,還故意讓她下不來臺。
唉,二零一六年的春節就這么窒息的過去了,說好的良辰美景,或者不過是欺世盜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