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孫含香這個名字,鴇母一愣。
孫含香是她的本名,多少年沒人喊過了,現在突被晏姻喊,她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但隨之想哭。
適才財迷心竅,她把自己的身契也給了晏姻,她這是自己把自己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半世算計,一朝從地主變成了佃戶,陰溝里翻船栽在個小丫頭手里。
這臉真是丟得找不回來了。
見孫含香蔫頭耷腦瞬間似老了十歲,晏姻從箱子里挑了些首飾給她,“孫夫人,我這人懶,所以管理萬花樓的事還得靠你,我也不求你給我賺多少,只求不虧得連姑娘們的脂粉錢都買不起就行,所以你以前怎么做現在還怎么做。”
得,以前擔心客人不夠俊,姑娘們不喜歡,又擔心姑娘們才情不高,客人看不上。
如今一朝改天換地,旱澇保收了。
癟著嘴,孫含香把萬花樓經營上的難處給晏姻交了底,但晏姻現在沒心思管這些,打發她去找衛云娘來。
很快,衛云娘進了雅間,身材清瘦,面容煞白,看樣子約摸花信之年。
隨她一起進來的還有三個小男孩,長相與那死去的士卒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其中最大的不過四五歲,拉著她的衣服,老二三歲左右,牽著她的手,最小的抱在她懷中,看樣子剛會走路。
母子四人皆衣衫顏色艷麗,明顯是用那些姑娘們的舊衣服改的。
衛云娘穿著還好,三個孩子穿著卻不倫不類,比街邊的花子強不了多少。
孤兒寡母真難。
晏姻眸底泛紅,起身迎上前去,“至今才找著夫人,讓夫人受苦了。”
衛云娘惶恐,趕緊拉三個孩子下跪磕頭,“民婦衛云娘見過晉王妃。”
晏姻哪敢受恩人的跪拜,搶先一步伸手攔下他們,但衛云娘還是曲了曲身,拉三個孩子縮手縮腳立在一邊,“民婦螻蟻之軀不敢妄稱夫人亦不敢勞王妃惦念。”
觀衛云娘拒人于千里之外,似很防備,晏姻濕潤著眼眶將帶來的一方錦帕打開,里面是衛云娘丈夫臨死前托她帶回的荷包。
那荷包乃衛云娘親手所繡,她丈夫出門經常帶在身上,以寄相思。
如今睹物思人,衛云娘怎不淚如泉涌,連帶著她三個孩子也跟著哭了起來。
晏姻不喜人哭,但衛云娘母子例外。
待他們哭完,她拉衛云娘在桌邊坐下,細細勸說她改嫁給李鈞。
但嘴皮磨破,衛云娘皆油鹽不進,以丈夫尸骨未寒,要為他守孝三年為由,拒絕了。
可晏姻哪等得,過了今日,李鈞規定的一個月期限就到了。
不死心,她對衛云娘又是一番苦勸,“夫死妻嫁人,歷代有之,與其哀傷痛苦的活三年,不如把他深深的安放在心底,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不是更好嗎。”
“你丈夫若泉下有知,見你們母子孤苦無依,漂泊不定,他也不會瞑目,再者,你不為你自己考慮也要為你三個孩子籌謀。”
衛云娘看著三個孩子,又是一陣揪心的啜泣,“就是因著三個孩子,民婦才......他們以后長大若知曉他們的母親為求榮華富貴,做出這種不貞不孝之事,會被世人所不齒。況民婦卑賤,怎堪與王爺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