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姬小姐呢?”
“待在東京,哪兒也沒去。”
“美姬小姐和我們不一樣,已經接手家里的事務了呢。”
“連未婚夫都有了。”
小姐們朝著渡邊徹嘻嘻偷笑起來。
“剛才好像看見清野凜了。”一位小姐意味深長地對眾人說。
“看見我們就走呢。”另外一小姐笑道。
“還是那么裝腔作勢,自命不凡,以為自己多了不起。”第三位小姐看了眼前排的清野太太,壓低聲音,毫不掩飾自己排斥的表情。
渡邊徹看了她一眼。
“渡邊君真倒霉。”那位小姐沒看見渡邊徹的眼神,自顧自地說下去,“美姬小姐因為家里的關系,不得不和她來往,你現在也是。”
“人性就是這樣。”九條美姬突然說。
眾人疑惑地得看著她。
九條美姬手指提提裙擺,讓它更加自然,嘴上若無其事地說:
“討厭一個人,凡是他維護體面,都被說成虛偽;凡是他鋪陳渲染,都被當作謊言;凡是對某些事情保持沉默,干脆被斥為背叛。”
那位小姐臉色有一瞬間的難看,又很快掩飾過去。
“專心欣賞演出吧,不然要挨罵了。”另一位小姐笑著說。
“剛才已經被罵了幾次了。”那位小姐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開玩笑道。
她們安靜下來,靜靜看著前方的演出。
渡邊徹低聲對九條美姬說:“《月亮與六便士》里的句子,反駁的相當精彩。”
“最近沒工作,我也淪落到看這些無聊書籍打發時間的程度了。”
“你以前不看書?”
“看。但就算看外國書,也是學外語順帶著看,看也只看《君主論》、《韓非子》這類,那個京劇《智斗》,就是因為名字叫《智斗》才去看了一眼,結果正好逮到你。”
“......你會為她說話,讓我很意外。”
“但在清野眼里,我和那些人沒有區別。”說罷,九條美姬突然扭頭,用那雙深邃眸子盯著渡邊徹,“這樣的一視同仁,你不認為她很過分嗎?”
沒等渡邊徹開口,她又說:
“差點忘了。”
她語氣恢復正常:“在這件事上,你堅定地站在她那邊。”
渡邊徹看著九條美姬,說不出話。
親近的人,哪怕只是善意的謊言,清野凜也會冷酷地拒絕。
如此待人,且絕不后悔,清野凜就是這樣。
渡邊徹認為她這無情的姿態很美。
良久,他握住九條美姬的手,稍稍用力捏了捏。
“其他人怎么都可以,但你和她,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們和好。”
“除非她跪下來舔我的鞋。”九條美姬看著教堂前方說。
“她只要你喊一聲姐姐,就算有條件,你的也太苛刻了。”
九條美姬沒說條件,轉而說了一句其他的話:
“你和清野凜感情太好,無法冷靜思考,不能客觀地去看待她,什么都從她的角度去想。”
清野凜錯在哪里?
不過是不想謊言,堅持不去撒謊,討厭撒謊。
心中對世人充滿憤怒,對清野凜全是同情的瞬間,九條美姬剛才說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
‘你和清野凜感情太好,無法冷靜思考,不能客觀地去看待她,什么都從她的角度去想。’
討厭撒謊到拒絕親近她的親人朋友,有必要嗎?不會太無情嗎?
但做自己有什么錯?而且能堅持這么去做,需要多么堅強的勇氣。
這些親人朋友,是想改變她,讓她放棄自己,學會撒謊,融入謊言的世界。
在豎琴和福音歌聲中,渡邊徹想了很久。
越是思考,越是心情煩悶,嫌這歌聲吵鬧。
“我出去一會兒。”他附耳對九條美姬說。
“別和清野凜跑了。”她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