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中,七八人相對而坐,正愜意的飲酒賞菊,看似非常的愜意。但他們談話的內容卻一點也不輕松。
“那雜貨鋪被燒,山塘街一片混亂,騷亂已經蔓延開來,可惜的是陳子龍卻失去了蹤跡。”張溥嘆道。
“失蹤了便失蹤了吧,好歹也是士林中人,若真是弄死了也不好交代。”主位上是一個身穿白綢袍服中年人,擺手道。
“近千人圍攻織造衙門,織造太監嚇得派人跳墻去巡撫衙門求援,巡撫大人派出了幾十個標兵,卻不敢驅趕人群,只在遠處圍觀。”張溥笑道,“看在巡撫大人心中清楚,若是皇帝的人到了蘇州,他這巡撫也算做到頭了,只希望事情鬧得更大一些。”
“山塘街,織造衙門,只憑這兩處卻是不夠。”白綢中年人搖頭道。
張溥道:“沈家主不用急,最遲晚間就會有大的響動!咱們且等著便是。”
“哈哈,天如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白綢中年人笑道,“諸位,此次若是事情能成,天如居功至偉,大家敬他一杯!”
“天如兄辛苦了!”
“天如賢弟請!”
花廳中其他人紛紛舉杯笑道。張溥連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別看他號稱復社首領,其實不過是在場的這些人推到前面的人而已。
張溥野心勃勃,雖然還未考中進士,卻想著操控朝堂甚至操控整個大明。但是他知道以他自己的力量根本做不到這些,所以主動聯合吳中最有權勢的這些人,在他們幫助下成立了復社,然后以復社的名義招攬江南士人,若是沒有背后的這些人的支持,復社如何能在短短一年時間發展到兩三千人?便是很多朝廷官員都進了復社拜在了張溥門下。
然而正當張溥躊躇滿志之時,皇帝卻停了科舉,本來應該高中進士的他還是舉人,沒法獲得官員的身份。而更讓張溥和他背后的人驚怒的是,皇帝竟然南巡,所過之處驚濤駭浪。眼看著山東的士紳官員都被皇帝收拾,連揚州城中的鹽商也被皇帝弄挺。現在皇帝過了長江駐在鎮江,正在鎮江均田釋奴,下一步必然來蘇州均田。
對蘇州士紳們來說,這是一個天大的噩耗,他們自然不甘心自家田地被均,自然不甘心失去士紳之特權!這些士紳盤踞江東多年,早把江東當作自己的地盤,對皇權并沒有多么敬畏。說實話,自從大明成立以來,江東的士紳們對朱家就不是很喜歡,因為從朱元璋開始,皇帝對江東士紳都太過苛刻!
正常情況下,江東士紳們再不喜歡朱家,也不會作亂。畢竟他們的特權也是依附在朝廷之上。可是也不意味著他們對皇帝會有多么忠誠。
在另一個時空,雖然江東抗清抗的看似很厲害,其實并不是江東士紳真的就忠于明朝,而是清兵觸動了他們的根本利益。一開始當清兵南下的時候,整個江東也麻溜的投降了,并無多少抵抗,相反浙江還有張煌言等人堅定抗清。然而等平定江南以后,滿清出了昏招,多爾袞下令剃發易服,這才惹惱了江東士紳,再加上清兵在江南搶掠燒殺胡作非為,才有了江陰、嘉定等地紛紛抗清。
對江東的這些士紳來說,只要能保證他們的利益,誰做皇帝都一樣。可若是觸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便會反抗。明的不行便來陰的。
真正的名門大族并不會赤膊上陣,張溥便是他們推出的代表。只要張溥聽話,他們便會一直支持張溥。而在另一個時空,張溥名聞天下,勢力大到能夠挾制朝廷,便是首輔周延儒也不得不聽他的。號稱能夠遠隔千里控制朝堂。進而生出了勃勃野心。也許是野心太大,讓很多人感到不安,最終莫名死掉。
當然現在,張溥還是一個好用的打手,這些人對張溥還算滿意。
眾人吃吃喝喝,談笑儼然。正事談過后,那沈家主揮揮手,一隊青春靚麗的歌姬進入花廳,挨著眾人坐下,眾人更加的放浪形骸起來。絲竹響起,一個歌姬手撫瑤琴唱起歌來。
半個蘇州一片騷亂,而這洞庭西山燕舞鶯歌,相距不過數十里,卻仿若兩個世界一般。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太湖深處,數十艘沙船趁著夜色駛了出來,出太湖入運河,向著蘇州城北駛去。運河上燈火點點,河邊到處停泊著船只,船夫們驚訝的看著這支夜間出航的船隊,卻也沒有多想。
船隊過了蘇州向北又行了二十里,前面便是滸墅關,有守關的士兵揮動著燈籠,喊叫著命令船隊停下來。
滸墅關是蘇州城北稅關,任何船只南下北上都得接受檢查,并且繳納商稅。而夜間,稅關是關閉的,不許任何船只通過。
船隊緩緩靠近湖墅關,固然無數人影從船上閃出,提著燈籠火把舉著刀槍向湖墅關殺去,頃刻間,湖墅關一片混亂。
守衛稅關的士兵根本就想不到會有人攻打稅關,毫無提防之下被輕松殺進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