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先是提了與許嬤嬤的主仆情份,許嬤嬤進了虞府,便難免提了與虞老夫人少年情誼,于是又提及了虞府已經逝的謝大夫人,難免就要順嘴提一提泉州謝府,謝府是皇商,本朝不行商人賜官,但謝府與宮里關系卻是十分緊密。
最后,才提了虞大小姐。
仿佛只是在閑話家常,但在場沒一個會真這樣認為,到了太后娘娘這身份,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自帶了深意。
這一個一個的人,都是牽扯了干系。
從陸皇貴妃、莊嬪、長興侯府、虞府,聽得人也是心驚膽顫。
太皇娘娘笑了:“趕明兒去內務府挑一條鮮妍明麗的宮絳,給虞大小姐送過去,便也不必讓她進宮謝恩了,等她再大一點兒,宮宴上就能見著了。”
大宮女連忙應是。
虞大小姐得了太后娘娘的賞賜,已經是天大的榮恩,若是再得了太后娘娘的召見,對半大年歲的虞大小姐來說,也確實太惹眼了一些。
常言道:木秀于林,風必催之。
以她的年歲,可擔不起這么大的風頭。
太后娘娘笑著笑著,面色就淡下來了:“宣,長興侯夫人,曹七小姐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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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宗正和楊淑婉走后,安壽堂里安靜下來。
虞老夫人端坐在榻上,垂目捻著佛珠,沉香木佛珠因為經常拿捏,色澤黃色,透了蜜脂,更顯金堅玉潤。
柳嬤嬤記得,這串佛珠還是當年太后娘娘賞賜。
這么多年來,老夫人時常戴在身邊。
虞老夫人想著花會上發生的事,良久之后,才輕輕一嘆:“大約是年歲大了,最近我時常想起從前的事。”
柳嬤嬤沒說話。
虞老夫人也不念佛珠了:“從前,我是算計太多了,算計了老二的前程,老二是出息了,卻與我離了心,老大也與我離了德。”
柳嬤嬤猶豫著開了口:“老爺子去得早,偌大的家業都是您支撐著,您是孀婦,算計自然要比旁人更多,不然如何能護得住虞氏一族,這幾百年來的名望?”
虞老夫人搖搖頭:“當年,老大與楊氏廝混,禍根在我,虞府是書香世族,打祖上傳承來名望,我卻給老大娶了一個商戶女,他怨我,心里憋著氣兒,不滿家中妻子出身,一心想娶那書香女,這才犯了混帳,又何嘗不是他對我的反抗,原也是我們母女倆的怨孽,卻害了謝氏一條性命。”
她讓老大娶了謝氏,心存了私心與算計,摻雜了太多權衡,利弊,雖也顧著老大的前程,可對老二到底多有偏頗,一碗水沒能端平,這才招致了老大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