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拾所言非虛。御田、國寺屢屢出事,不單單是今年而已,現如今,顯然是幕后那人開始動了。和四王府推了上巳節的統籌之職,應該也是發現不對勁了,只是不知道這件事與他們有沒有關系,此事牽連甚廣,已非一人之力可為,亦非一人之力可解。故而,大理寺的確是最安全的地方,殿下多住幾日也未嘗不可。”
管湯靠在椅子上,看起來有氣無力,說的話卻有點兒無情。
自然,大理寺待著,慕容瑾基本上沒有性命之憂,但是,也只能基本上保證沒有性命之憂。
這個不難懂,沒有管湯和周拾的話,也不難懂,問題在于,這個話從慕容瑾自己的幕僚嘴里說出來,就很耐人尋味了,自己主子有被嚴刑逼供之可能,輕則也難免皮肉之苦,重則有殞命之變故,作為養在府上的清客幕僚,這個說辭,聽起來實在是讓人心寒。
李湘覺得這幾個幕僚清客有點兒狠,對自己人都這么狠,突然就覺得自己沒那么狠了。
“多住幾日皮肉之苦難免,可幾日之后呢?各位不會以為這件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吧?”都說不止今年出過事,往年的也都沒有查清楚過,真要是那么容易查,早查出來了,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御史臺天天閑得慌,尸位素餐的,少之又少,可以忽略不計。
查不出來,慕容瑾總不能一直待大理寺,先不說審訊那關好不好過、能不能活著過,就說關久了還是沒有結果,要么嘉明帝施壓大理寺毫無頭緒之下,上刑逼供,要么百姓施壓直接處置慕容瑾,安撫民心。再被有心人煽風點火,幕后的人火上澆油,在特定的場合,鬧出一些別的事情,比如又是代表祈福的四月四圍獵,這種時候,一個皇子的安危和清白,與江山穩固、與民心凝聚相比,就沒有那么重要了。說到底,也只是個皇子,嘉明帝長大成人的兒子就三個,可是,還有沒長大的,而且太子府上已經有子嗣了,再不濟,李湘肚子里還有一個。
“可他們也查不出來什么證據,能夠證明殿下有罪。”管湯咳了一聲,笑,“最壞的,才是推殿下出去,還沒到那一步。”
“先生很樂觀,但是,我們也證明不了,殿下無罪。”李湘看著管湯,忍著突如其來的惡心反胃,摸了桌上的一塊酸梅干塞進嘴里,“上巳節,的確是殿下負責的,靜安寺的赤/***/尸,總不能是真的從天而降。”
聞言,周拾張了張嘴,又默默閉著了,低下頭。其他人也沒有說話,包括管湯。
李湘又吃了一塊,酸的發苦,“襄七王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殿下身陷囹圄,各位,綿薄之力,聊勝于無。”
掃了幾眼這幾個人,李湘又道:“天色不早了,先生好好休息,明日,再請各位一敘。王弗,送先生們回去。”
幾個人神色各異,都走了,周拾磨磨蹭蹭的,順便又給李湘診了脈,要走不走的,過了半天才道:“不知娘娘方不方便給薛大人去封信?”
李湘定定看著周拾,一字一句:“不,方,便。”
周拾一噎,灰溜溜走了。
李湘回羨仙院之前,等著王弗回來先安排點兒別的事兒,王弗還沒等到,吃了半盤子酸梅干,一轉頭就看見了廊下樹蔭里的管湯,書童推著他走,行至拐角處了,管湯突然回頭,看著李湘,四目相對,管湯扯了扯嘴角,微微頷首,走了,李湘咬斷了一塊兒酸梅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