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站旁邊聽了兩個時辰,周拾很累,其實他比周拾好不了多少,甚至于并不比周拾強,但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靜靜聽著這幾個老兵用無比蹩腳又極為粗糙的官話盡力描述自己的傷是如何得來的,漸漸拼湊出了一幅并不壯闊更不美麗的圖畫,那里面,是每一次報回京都城的“安”字之后的真相,是這北地最為真實的狀況,是朝廷選擇性忽視之后的悲愴。
“公子……”
“我們還要在這里待一段時間,你可以慢慢看,不用急的。”慕容瑾看了眼這些在將軍府養老的老兵,現學現賣了一回北地的方言,“各位,后面幾日,我們都會在這里,西街那棵老樹下,還是這位大夫,他會在的,他不收診金的。”
周拾用力眨了眨眼,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聽不太懂,但是他猜了個大概,差不多的意思還是很好懂的。
跟他們簡單道別,他們倆又拎著燈籠往回去。
緩過那股悲天憫人的慈悲勁兒之后,周拾也恢復了正常,狐疑得看了眼提著燈籠的殿下,視線落在手上,恨不得過去抓一把。
“公子,您真的沒事兒?要不我先看看?”周拾深表懷疑,方才就覺得殿下臉色不對勁,還不讓他看,其實他一直都懷疑他們殿下是不是命不好,要不然,這以皇子之尊怎么就混成這樣了,最近半年多災多難還是在明面上,從前那日子……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慕容瑾瞥了眼周拾,掙扎了一下,認命般把手遞過去,周拾摸脈摸了半天,徹底松了口氣。
“殿下,咱們要在這兒待多久?”周拾確認殿下是真的暫無大礙之后,整個人松泛多了,話也多了起來。
“很久。”
“……”周拾以為自己聽錯了,很久?那西原那邊怎么辦?怎么跟京都城那邊交代?
還有,他們來北地試探閻將軍的口風,這件事也是不能見光的,很久是什么意思?
“西原有大麻煩了。”慕容瑾沒看見周拾快掉地上了的下巴,“不過這麻煩不是我們的,我們現在去也來不及了,要不是有人攔我們,現在這麻煩才是我們的,而且是真正的大麻煩。”
周拾不明白,西原又怎么了?其實,各地傳來的信,都是先給殿下看的,殿下不提,他們就是兩眼一抹黑,屁都不知道,管湯他們還能從風吹草動里猜一猜,周拾就不行了,他這只是個大夫!會看病就行了,別的,倒是真不必難為他。
張了張嘴,周拾沒敢問。大麻煩,得有多大?上一個大麻煩,殿下人差點兒沒了,這一個大麻煩,他不敢想,不過,不是他們的就好,不是么?
后面半截路,一路無言,慕容瑾沉默到底,他想去西原,不想在這兒。
閻將軍隨時可以談,甚至于不用怎么談,真到了那一步,閻將軍豈會袖手旁觀?實在不行,皇兄把薛子易提過來談,或者父皇那邊把李家兄長弄過來一樣談。
可西原不行了,這一回,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更惡心的是,這些人的死,只是為了針對他,可惜他們千算萬算,卻始終眼光只落在那一塊兒地方上,更算漏了小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