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撩起眼皮,看向高夫人,仔細想了想高家是做什么的,哦,整個西原唯一被官府準許做馬匹生意的。
這個未必有多大的利潤,只是馬匹去向必須嚴格管理,大晏現如今的馬匹只有兩樣用途——送進軍營做戰馬和送進官府承認的馬市賣給部分百姓代步。哪怕是代步,且不論馬匹的昂貴程度是不是一般人家買得起的,單就能不能買都是個問題。故而,單就在西原落戶不過兩百年的高家,便在西原十大平均傳承了三五百年的商戶之中位列第二就不足為奇了。
高夫人起初是很有底氣的,可對上王妃那雙冷淡的眸子之后,心里又有些瑟縮,兀自安慰道:不過是個二八之齡的小姑娘,沒什么好懼怕的,沒什么好怕的……
復而又怒氣沖沖瞪了回去。
李湘孩子懷了八個月了,不能久坐,傷腰,這會兒已經坐了一個時辰了,真有點兒腰疼了,囫圇換了個姿勢,半癱在椅子里,順勢靠著春雨的腰,一手撐著腦袋,饒有興致的跟高夫人大眼瞪小眼。
半晌,高夫人動了動嘴唇,硬著頭皮說:“娘娘這是什么用意?”
這話說得她自己都沒有什么底氣,別人不知道聽還能不知道?今天來的,就沒有一個是單純來赴宴的,想把姑娘往王府塞的絕對不止他們家,你看,那葉家最過分,葉清孤家寡人一個,還去賣了兩個清秀的姑娘來!不過她家姑娘向來人聰慧又主意大,她還真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她家姑娘的手筆。
李湘瞥了眼跟小白兔似的高姑娘,戚戚然道:“高姑娘何必如此呢,拿不穩就到側邊來接。既然說給你了,便是你的了,摔了也好碎了也罷,合該是這東西與你沒什么緣分,拾掇起來就罷了,怎么這么個哭法兒呢?”
“高姑娘這般,倒是教本宮想起來了府上的一位如夫人。”李湘看了眼富察文茵,后者附和了一句,“不錯,想來不日雪夫人也該要啟程了。”
只是,上官氏可比高姑娘高明多了。而且,人家可沒怎么惹事生非,說好的寵妾,安分乖覺到匪夷所思。
“起來罷,人看著很伶俐,口頭功夫卻有點兒跟不上節奏,本宮看起來面目可憎?”李湘輕笑一聲,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沖富察文茵道,“不早了,咱們今兒點的最后一出戲是什么?也該上臺了。”
富察文茵從善如流道:“最后一出是《清官冊》,已經預備著了,隨時能開鑼。”
“那就開罷。”李湘支著腦袋,不再看高家母女一眼。
戲臺子是臨時搭的,就在涼亭前頭,后頭是假山湖水,旁邊是石子小路,正對著李湘這頭,其他人分坐兩側,中間空出來的地方上就一站一跪著高家母女倆。
隨著一聲鑼響,幾聲咚咚鏘鏘過后,那老生便開了嗓,咿咿呀呀念著唱詞。
而在這判案的京戲之中,高家母女的臉色如何已經不再重要了。在座的沒幾個頭腦不靈光的,瞧見李湘這仿佛指鹿為馬般的四兩撥千斤,只怕是沒人會再小看這位二八之齡的小王妃了。
高芫被母親扶了一把,退了回去,看著那張貌美過人的臉,再回想方才的窘迫,恨恨攥緊了袖子。
落座后,老生唱了什么高芫都沒心思再聽,滿眼都是高座之上那與她年紀相差無幾的美貌少婦。
不知看了多久,那人終于偏頭了,四目相對,卻是沖她舉了下杯子,然后,淺嘗了一口清茶。
高芫的指甲貼上了掌心的肉,沒錯,他們說的不錯,憑什么呢……
不過是家世好而已,也不過如此而已,就因為家世好便輕輕松松高人一等,從生下來就高人一等?
高芫端起酒杯,彎了彎嘴角,回敬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