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予初才落筆,信紙上的墨跡都沒干,就聽外面傳來了動靜,匆匆扯了張嶄新的白紙蓋住,給春雨使了個眼色,這才出去。
“孫氏,你怎么來了?”李予初看著儼然是一路跟過來的孫氏,沒什么好臉色,但也比方才和緩些了,吩咐人看茶。
孫氏笑吟吟上前,自然而然扶著李予初坐下,一副討巧賣乖的模樣,她說:“娘娘,婢妾是不是惹了人嫌了?”
“是。”李予初倒是沒含糊,聽得孫氏臉上的小表情一僵,差點兒忘了她下一句是什么話。
孫氏期期艾艾道:“娘娘,婢妾是不是罰錯了?婢妾只是覺得,如果真的是家書,也沒必要躲躲藏藏的,更何況,富察家的家書,從賣貨郎手上走,聽起來就跟假的一樣……”
“婢妾說句實話,娘娘可別嫌婢妾煩人啊!”孫氏眼巴巴看著李予初,后者不情不愿的點了點頭。
孫氏當即一喜,她說:“娘娘,她們都說婢妾是因為母家得勢才如此的,可這跟婢妾母家有什么關系呢?太后娘娘是孫家的姑娘不差,可婢妾是出身孫家旁支的旁支,如若不然,也不會進宮做女官來博出路啊……”
孫氏看上去有些煩惱,嘟囔著:“太后也不是今日才成了太后的,她們成日里沒幾句好話講,婢妾說回去一回就是得罪人了,那她們之前怎么不覺得得罪了婢妾呢?家世家世,那她們誰的家世還能越過娘娘您不成!?”
“喝口茶。”李予初看了看天色,有心讓孫氏先走,卻無法開口趕人,只能繼續聽她講。
她又說:“娘娘都沒顯擺,她們一天天的就了不得了,娘娘到底是宅心仁厚,這樣搬弄是非、欺瞞主上的,不重罰真是便宜了!”
“有理……”李予初附和一句,換來了孫氏又一長串自說自話,直到講到月上柳梢頭了,這才被進來送消夜(也作“宵夜”)的芒種打斷。
可吃了消夜的孫氏儼然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仿佛要從閨閣小事講到入宮為官再講到出宮嫁入王府才肯罷休,聽得李予初懨懨欲睡。
倒不是她講得太枯燥,而是那些雞零狗碎的小事兒李予初根本不感興趣,什么家中堂姐妹暗地里爭風吃醋,什么宮里丟了東西如何得貴人相救,什么選秀途中如何一波三折,李予初都毫無體驗,也懂不了為什么一家姐妹為了一根毫無附加意義的釵子就能撕破臉,為什么在宮里犯了錯有貴人出面就可以不受罰,為什么她們這些人選個皇子妃跟選后一樣麻煩,而她自己差點兒就能隨便挑皇子了。
李予初毫不掩飾的打了三個哈欠了,沒逼走孫氏,倒是等來了已經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的慕容瑾。
“見過殿下。”孫氏一聲柔媚的問安給李予初問醒了,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了的人,終于費勁撐起眼皮看了眼,她就看見上一刻還在跟她口若懸河仿佛親如嫡親姊妹的孫氏柔柔弱弱往慕容瑾身上靠。
李予初差點沒撐住桌子摔地上,她就說孫氏吃錯了什么藥跟她這兒絮叨到大半夜,這是要告遍所有人的黑狀再賣個慘?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項莊舞劍啊這是!
獻媚爭寵爭到她院子里來了,她果然沒看錯,孫氏真是個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