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像是泥巴里的彈涂魚,深一腳淺一腳地不知道掙扎著前進了多久,最后終于找到一棵足夠巨大的樹。他們靠著樹干蹲坐著。
這棵樹有無數的枝丫從樹冠往下垂落生根,極大了引導了水流,使得暴雨在靠近主干的地方變小,呈滴落狀。
「我們不能坐樹下。如果雷打下來,我們就全玩完。」
段宇抹了抹臉上的水,一邊坐著一邊喘氣著說。他還記得剛進軍團的時候學習到的最基本的生存知識。
「這里還有能坐得地方嗎何況現在也沒打雷了。」
孟飛放眼望了望四周。現在兩邊都是高高的無法攀登的懸崖,然后是盤根錯節的大樹,再中間是巨大得無法立足的亂石。
其實真打雷段宇也不想動了。據說電流勐然流過身體的時候會死得很安詳。現在沒死他反而很痛苦。
他的渾身上下都是水。即便這是熱帶濕熱的天氣,水依然是冰涼的。連綿的冷水沖刷讓他打起了寒顫,他擔心會失溫而死。
體力的消耗也到了極限。他們一路高攀到山頂然后又下行到峽谷,就像毫無意義地跳動著的正弦波。
大樹下面布滿了的落葉堆積成的厚厚的泥濘。他毫不猶豫地一屁股坐了上去,現在屁股下面冰涼而且黏湖湖的。
他肯定那些泥濘里邊布滿了蚯引、水蛭之類的軟體生物。它們也許早就和臟水一起透過了褲子和內褲,搞不清鉆哪里去了。
但無所謂了,他現在只想休息。哪怕拿槍指著他,他也不想動了。
他懷念曾經在青芒的出租屋。那地方雖然不大,但至少是干燥的,下雨也不會淋濕。
他懷念只有一米寬的單人床鋪。雖然有點兒狹小,但好在床上沒有泥濘。
柔軟的鯊魚形狀的靠枕就擺在床頭,靠枕旁邊是番茄雞汁味的薯片和筒裝衛生紙,還有一瓶如同棕色玻璃般的肥仔快樂水。
百無聊賴的午后,他會一邊吃著美味無比的薯片,一邊無聊地刷著逗你。偶爾來幾口快樂水潤潤喉。
而現在的他既沒有薯片,也沒有快樂水,也沒有圍脖和逗你。甚至連衛生紙都沒有。只有無處不在的滴滴答答的雨水,從頭發、眉毛、眼睛滴落下來。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并不美好。遠方也并沒有什么詩。只有無窮無盡的泥濘。
大多數美好的景點都是人們花錢修理裝飾的產物,就像精心布置過的戲臺。
一旦脫離了金錢能潤澤的地方,世界立刻恢復了它的本來面目。相對于世界的原始本相,肥宅的城市蝸居生活簡直是天堂。
加入昴外之后不久他就發現了這一點,但是已經遲了。昴外的第一期合同是五年。五年內是無法解除合同的。
擅自離開會按逃兵處理。逃兵是要坐牢的。如果是在執行任務期間脫逃,被一槍擊斃也沒什么地方可以說理。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偷偷離開。可惜的是他的護照早已被軍團沒收,沒有護照也沒有手機也沒有證件,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買機票。
辛辛苦苦地熬過第一年,他馬上就被投入了各種任務中。任務中管制更加嚴格。如果脫逃是真有可能被斃的
所以兩年來他第一次看到另一個青芒人的時,熱淚真要奪眶而出。無論如何,他都要死死抱住這個人的大腿。一定要回青芒去
孟飛的心情比段宇好不了多少。如果這是一個游戲,他想說,曹游戲策劃的祖宗十八代。
這個游戲堅定地相信以他的本事連一百五十公里的山路都走不過,所以壓根不用擔心游戲世界邊緣會有漏洞
那你干脆把四周全部弄成汪洋大海,反正我游不過去不就行了
干嘛又是太陽暴曬又是狂風暴雨來折磨我
極度的憤怒中,孟飛看著眼前垂落的許多樹根上掛著的殘枝敗葉,還有絲絳狀的水草。
他又看到了兩邊的懸崖,和中間那些明顯被水流打磨過的巨大的石塊。
因為暴雨導致的水流匯集,原本干燥的石塊下面已經匯聚成了溪流。密集的雨聲中,遠處似乎有轟轟的聲音傳來。
「你說每天這里都會下暴雨」
孟飛強打精神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