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他只是杜清方,他自然無需去考慮這些,但是很快他將不再只是容郡里的區區富家翁,他將成為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那個人,宰執一國,這時候面前多出一團濃霧般的勢力,由不得他不小心,不謹慎,哪怕這股勢力,剛剛救了他的命。
“你對桓正修雅,似乎頗為信任。”
杜清方拾起一旁的枯柴,往篝火里丟了進去,語氣悠閑,就像是街坊鄰居在嘮著可有可無的家常。
“修雅為國士,穆瑜自該以國士之禮禮遇,信任,只是最基本的條件。”穆瑜溫聲回應道。
“桓正修雅,確實是國士,也不知道你去何處網羅的這等人才,倒令老夫好生羨慕。”杜清方有心無意的緩緩說道:“此去皇城,你已知兇險,還要繼續?”
這一戰,桓正修雅殺了東林書苑的教習,殺了來自墨隱流派的刺客,這些事,就算這一行車伍里的人不泄密,那些人背后的勢力也遲早會查到穆瑜的身上。
在波瀾詭譎的皇城,可就不似今日這般的荒野,穆瑜深入其中,更像是自投虎口。
穆瑜輕聲一笑,說道:“路見不平拔劍相助,俠之本意。今日既已亮劍,無論去不去皇城,那些人都會查到我身上,大羲不小,但也不大,他們總有找到穆某的辦法,不如去看看。皇城風云變化,于我而言是泥潭,對他們又何嘗不是一層束縛?”
“你小子,倒是想的透徹。”
杜清方看著眼前侃侃而談,還未加冠的少年,心里一嘆,看著身前飄起的火苗,說道:“同老夫一同入皇城,身上便會打上老夫的印記。”
他抬起頭來,看著少年,說道:“老夫現如今雖然看似圣眷在身,但根據傳聞,陛下性情喜怒多變,老夫任首輔,總有些話不得不說,身上有老夫的印記,對你而言,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未來只怕還會牽連到你。”
杜清方說的,自然是真心話,忘年交的交情在前,救命之恩在后。
他非是不愿讓穆瑜入皇城,只是穆瑜打上與他有關的印記,對穆瑜未來在大羲皇城內行事,未必是好事。
“老夫知道你此去羲都,必然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與老夫走的太近,各方就都會關注你,你行事,只怕不太方便。”
穆瑜聞言,只是微微的一蹙眉,但很快又舒展了開來:“杜伯此言,亦是有理,穆瑜明白了。”
“老夫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羲都內的百姓無辜,只希望你做事,多存些仁慈之心。”杜清方面色溫和,輕撫著長須說道。
“哈,杜伯這話說的,我都要以為我是什么禍亂世間,濫殺無辜的魔頭了。”
“子不殺伯仁,伯仁因子而死。這類事情,自古至今也不罕見。”
“穆瑜明白了,謝杜伯教誨。”
“羲都內若是有需要,自可來尋我,力所能及之事,絕不推辭。”
杜清方輕拈著胡須,老小兩人四目相對,二人相視一笑。
最平淡不過的言語,情分,在二人的話語間,消散于風,又似乎隱隱的又沉淀了幾分。